胡德明:石磨记
彝历新年寓意着庆贺丰收,迎接祖灵回来与亲人团聚,共度美好佳节。因此,我们这个山寨的彝族人家家户户都要准备丰盛的过年货。如喂一至两头胖胖的过年肥猪,准备一只具有野性的公绵羊以及其他。其中,磨制过年面是一件重要的事。因为祖灵们回去时,除了带走给他们的畜禽外,还要带走足够吃一年的面食。这些面食包括荞麦、燕麦、苞谷、大米等制品。
这天晚上,吃过饭后,全家人坐在火塘边上闲聊。阿妈一边飞转着纺锤搓羊毛线,一边给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的阿爸说:“快要过年了,需要尽快磨制荞麦、燕麦、豆腐等,特别是苞谷面已没有多少了!”阿爸鼓起腮帮将烟渣从烟锅里吹出,并将烟锅放进别在胯上的皮制烟袋里,然后慢腾腾地作出安排说:“我看这段时间需要做的事多,大家都做一点事。”他思忖了一会儿,就抬起头看着坐在火塘对面的我说:“这几天需要磨制豆腐、燕麦、荞麦,家里石磨不空,明天你用马驼两袋苞谷籽,到赵家湾子用水磨磨制回来!”
第二天早晨,我从马厩里把马牵出,到院坝里交给阿爸。阿爸一边给马喂饲料,一边在马背上垫上厚厚的两床羊毛毡,并安上马鞍。
这匹马看上去是那么健壮有力,有一双葡萄般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它的全身都是飘逸的红鬃毛,尾巴长如小姑娘的披肩发,微风一吹那马尾巴便随风飘动,着实逗人喜爱。马刚把饲料吃完,阿爸就将重重的两袋苞谷料捆在了马鞍上,并在马的颈项上套上一个系着红绸缎的响铃后,就将缰绳交给了我。
我牵着叮当响铃的马,踏着朝晖,向赵家湾子的水磨处走去。
水磨坐落在一条叫赵家沟的小河旁。这条小河是由几条小溪汇聚而形成的,尽管到了初冬时节了,水流还是那么大。水磨房是由片石砌成的,上面盖着石板,显得结实稳当。我刚推开木板门,只见张张木板搭建在横插石墙的五根粗壮的木杆上,木板中央矗立着硕大的石磨。下面的水在潺潺地流动着,但还不足以推动水轮转动。磨槽呈四方形,里面还残存着一些苞谷面,说明使用这水磨的人刚刚离开。水磨为上下两扇,上扇被四根粗壮的绳索固定在房梁上,看起来很结实,磨盘上方也吊着一个上粗下细的竹篓,是用来装粮食的。竹篓的底部放置着一个木制小漏斗,粮食通过这里源源不断地流进磨洞,由下扇磨盘磨出你所需要的面粉。下扇直接安放在带着水轮的粗大的木柱上,并与上扇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木柱根部粗大,有十个微微斜着的槽子,上面横插了十个木片,作为水轮,看起来很稳当。
我把马背上的两袋苞谷籽卸下,搬到水磨旁,将麻绳解开,倒进竹篓里。然后松动穿在四根木棒上的绳索,把上扇磨盘轻轻放在下扇磨盘上,让它处于待磨状态。
我推门出去,到水渠初端放水。原来离河水不远处的渠道上,修筑了一道用水泥浇筑而成的闸门。当使用水磨时,打开闸门,水就奔涌着向磨坊流去,推动着水轮带动磨盘旋转,开始磨起面粉来。当水磨处于休息状态时,就关掉闸门,让水从闸门旁边流出。我用力打开闸门,水哗哗地沿着水渠向水磨房流去。
我沿着水渠快步走回到磨坊里,只听水通过木槽湍急向水轮重重地撞击着,但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微微颤动着,完全没有旋转起来。我知道,需要我这个使用者在上下磨盘上拨弄一下,它才能转动起来。这就是磨坊修建者设计的高明之处。我轻拧着上扇磨盘上吊着的四根木棒,并努力使之保持平衡。于是木槽的水哗啦哗啦地冲击着水轮,将下扇的磨盘慢慢转动起来。竹篓里的苞谷籽通过木制漏斗,一粒接着一粒地滑入磨洞里。一会儿,两扇磨盘缝隙中,吐露出黄白相间的苞谷面粉,徐徐落进宽大的木盆里。
这时只听得磨坊外的马呼哧呼哧地响着鼻息,不安地绕着木桩走动着,看来它已经想吃东西了。我看了看水磨,只见水轮、磨盘以及木制漏斗都运转正常。于是,我走出磨坊门,到外面找马草。我到附近熟人家找了一抱苞谷秸秆回来喂马。马摇着尾巴,低着头静静地吃起草来。
尽管天空蔚蓝,艳阳高照,但那冬天冰冷的河风,一阵一阵地向我袭来,直冷得我瑟瑟发抖。我从河边树林里找来一些干树枝,急急忙忙地跑回磨坊里。水磨旁有一个用水泥砌成的火塘,这是专门供守磨人用来生火取暖的地方。我很快就生起了火,不一会儿,整个水磨房温暖了起来。
不久,我身子已暖和了许多,筋骨也慢慢舒展开来。磨盘在有序地转动着,磨缝里面粉也洋洋洒洒地飘落到木盆里,竹篓里的苞谷籽也只有一半了,我又将口袋里剩下的那部分苞谷籽全倒进去,给它装得满满的。
我坐在温暖的火塘边,听着水冲水轮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奇妙响声,看到匀速转动着的磨盘和那纷纷扬扬的面粉,闻着那诱人的苞谷面粉馨香味,眼前幻化出那往昔石磨的情景来。
那时,听阿爸阿妈讲他们刚安家时,家里实在是没有像样的家具。只有一口锅,一床用十多张绵羊皮制成的大被盖,一个用来装衣服的竹箱,以及放置在堂屋墙角边的那个石磨,还勉强支撑着这个新家的门面。而这个石磨是爷爷从朵洛带过来的,算是家里最值钱的一件,也是最实用的一件。
石磨呈椭圆形,比较宽大,只有两三寸厚,磨制起粮食来,非常轻便,阿妈一个人连续磨两三个小时都不觉累。据爷爷说,这是他安家时,祖父祖母给他的。那时这个石磨有七八寸厚,磨制起粮食来,虽然很重,但很出面粉。已经用了几十年,磨柄被手磨得凹了进去,黄澄澄的,呈现出历史的沧桑感。
那时我们家人口少,由这副石磨磨制出的粮食还是勉强可以维持家用。但随着家里人口的增加和养殖畜禽量的不断增长,这副石磨就不堪重负了。你看,家里那么多人一日三餐的粮食需要磨,牲畜吃的饲料也需要磨。特别是到了过年过节,需要磨的东西就更多了,如过年豆腐、过年糖、过年荞麦、过年苞谷面等等。阿爸阿妈经常是通宵达旦地磨制,特别是阿妈的手常常磨出血泡,甚至最后形成了厚厚的茧疤。
那年从仰天窝来了两个打石磨的石匠到附近山寨里打制石磨。听说打制的石磨精细,式样美观,质量不错,因而好多人家都请他们打制了石磨。阿爸阿妈商量,决定请他们来家里打制一副新的石磨。
阿爸阿妈将两位石匠视如上宾,给他们又是杀鸡,又是煮腊肉,还给他们好烟好茶。两位石匠对阿爸阿妈的热情,颇为感动,表示一定要给我们家打制一副上好的石磨。
打制石磨需要上好的石料。阿爸带着两位石匠从海子荡到下甘海子,从下甘海子到毛家林,找了两三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石磨石料。两位石匠难为情地说:“看来你们这个地方不好找石料。”准备第二天打道回府。阿爸始终不相信我们这里没有石磨的料,于是他请两位石匠再找一天。
第二天天气晴朗,太阳早早从东边山顶上升了起来,大地一片空蒙。吃过早饭,阿爸又带着两位石匠继续寻找石料。可找了大半天,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石料。他们在我们家房背后的一座石礅上休息,一个个脸上都挂着失望的神色。突然,阿爸在不经意间发现庄稼地边上,有一个灰色的石头露出地面,感到有些特别,就带着两个石匠前去看看。石头大半部分埋在土里,看不出是否是一块做石磨的料。两位石匠对阿爸说:“把它挖出来看看!”阿爸急忙跑回家中拿起了挖锄和钢钎,便与两位匠人一起挖起来。
过了一个多小时,这块石头露出了真面目:呈黑褐色,质地坚硬,块头大,足足有四五百斤重。两位石匠仔细观察后,高兴地说:“这是一块打制石磨的上好材料!”这时太阳已下山了,天空暗淡了起来。阿爸带着两位石匠回家吃晚饭。这晚阿爸将过年用酒拿出来,与两位石匠开怀畅饮起来。
第二天,阿爸和石匠们各忙各的事,两位石匠专心打制石磨,阿爸准备磨槽。阿爸到山寨原始森林里砍伐了一棵粗大的百年青杠老树,将其打制成磨槽,并用背架子背到院坝旁放置待用。不到半天的工夫,两位石匠将大石头打成一样大小的两半。他们右手拿着铁锤,左手握着铁锥子,将石料打制成石磨的毛坯。在上下两扇中,打出一公分长的圆眼磨心,还在上半扇的侧面打出一个方形的孔作为磨柄位置。在此基础上,他们换上口子扁平的小型铁铲,沿着石头纹路,打出稍斜一些的磨齿来。
这样不到三天的时间,两位石匠把一副式样美观、质地坚硬,且比原来老石磨大得多的新石磨,重重地放到了我们家的院坝里。阿爸在新修建的厨房灶台边,放上两块厚实的木墩,把磨槽放在上面,摇了摇感觉稳固后,由两位石匠将打制好的两扇石磨依次稳稳地放在磨槽上,并上了“L”形的木柄。这样,一副崭新的石磨已经形成。阿妈从屋里端出喂过年猪的苞谷,让阿爸和两位石匠试着磨制起来。阿爸负责往磨心里放苞谷籽,两位石匠负责推磨。由于是新打制的新石磨,磨齿间有个磨合的过程,刚推起来显得沉重。两位石匠使足全身力气,将石磨十分缓慢地转动起来。没有推两转,苞谷面从两扇磨盘的缝隙中缓慢流出,但很粗糙,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两位石匠一边推着一边说:“两个磨盘刚接触,中间难免有一些空隙,过一会儿就会好的。”他们继续艰难地转动着磨盘。一会儿,磨盘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磨缝里吐出的苞谷面也越来越细。
两位石匠放下磨柄,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笑着对阿爸阿妈说:“石磨已打制成功,你们可以放心使用了。”阿爸阿妈将信将疑地从两位石匠手中接过磨柄,开始缓慢地试着推起来。他俩感觉新石磨比旧石磨沉重了许多,但出面的速度也比旧石磨快了许多倍,而且推出的面细嫩,酥润。于是,他们停下来,笑着对两位石匠说:“很好,非常满意!”
这时,邻村烂铺子村来了一位亲戚,说是要请两位石匠给他家打制石磨。两位石匠接过阿爸给的工钱后,很快收拾打制石磨的工具,跟着那位亲戚离开了我们家。
从此,我们家就有了两副石磨。新石磨主要是磨制苞谷面、荞麦、麦子等,而旧石磨主要用于磨豆腐、推燕麦等。但新磨由于体积大,一个人推起来十分沉重,常常需要两个人推才稍微轻松一些。不过现在用新磨两个小时磨制出的面,全家人可以吃上七八天,甚至更多一些时间。阿爸不在家时,尽管我力气小,但可以使出浑身的力气协助阿妈磨制面。那时,阿爸是合作社的社长,为社里的事忙上忙下,常常是十天半月都回不了家。这时,我也在淇木林学校住校读初中,因学校离我们家有二十多公里远,经常是一两个星期才回家一次。
由于课程多,学习很忙,我在学校住了两个星期后,带去的苞谷面已吃完。这天是星期五,我上完课做完作业,就径直往回家的路上走着。我走了很长的时间,到临近黄昏时才回到了家。这时,阿妈正在轰隆隆地推着磨。当阿妈看到我回来时,很高兴。她停止了磨面,走到家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饭菜给我:“我就知道你这个星期可能要回来!”她一边用手擦着脸上的汗,一边笑着说。当我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可口的饭菜时,阿妈回到了新石磨旁,又继续推起磨来。
吃完饭我去协助阿妈推磨。当我走到石磨旁,只见阿妈用陈旧的布帕包裹着右手掌,紧紧地握着磨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十分缓慢而艰难地推动着磨盘。我一边协助阿妈推动磨盘,一边关切地对阿妈说:“你应该歇息一下再推!”阿妈用左手从盆里抓出苞谷籽往磨心里放,喘着粗气说:“不行啊!全家那么多人需要吃饭,猪圈里的那两头过年猪的食子里也需要加一些精饲料了,还有你明天回学校时,也该带一些苞谷面交学校伙食堂里了……”我们学校的住校生绝大多数都是农村来的,一般都由学生直接从家里带磨制好的面和蔬菜交给伙食堂,由伙食堂做好供学生们食用。
阿妈时不时地停下推磨,包裹一下手上的布帕,然后又继续艰难地推动着磨盘。忽然,我看到从阿妈的右手掌上流出一滴殷红的血,沿着磨柄流到磨盘上。我急忙放下磨柄,将阿妈的手拿到眼前,轻轻打开旧布帕一看,原来阿妈的手掌上的茧疤,有几处已经破裂开,从里面不断地溢出鲜血。看到此情此景,我止不住一颗颗泪水从眼眶中簌簌地滴落下来,心疼地说:“今晚你就别推了吧!”这时大妹、二妹也从下甘海子打猪草回来了。当她们看到阿妈的手磨成这个样子,也放声哭了起来。
阿妈安慰着我们说:“不要紧,我的手过几天就会好的。”她又包裹着手掌,正要去握住那沉重的磨柄时,我和几个妹妹执意不再让阿妈推磨了。我从屋里拿出长凳放在石磨旁,两个妹妹就站在上面,协助我推磨。磨盘很沉重,我们三个推起来非常吃力。阿妈还是不肯回去休息,而是陪伴着我们推磨。阿妈用左手抓起苞谷放进磨心里,让我们专心推动磨盘。我和两个妹妹喘着粗气,推一会儿又停一会儿地咬牙坚持着。阿妈为了给我们鼓气,不断地说着笑话,特别是给我们讲着不知多少遍听不厌的“老熊吃糖”“野人喝酒而自相残杀”“天狗吃月亮”等的故事。我们听着她绘声绘色的故事,眼前浮现出那引人入迷的故事场景,竟然忘却了那沉重磨盘的困厄。我们使足了全身力气,但由于两个妹妹才十二三岁,力气还不足,加之我的力气也不大,尽管磨到深夜,但离阿妈的目标还比较远。
第二天上午,离开家二十多天的阿爸从合作社办完事回到了家。阿爸吃过饭就走到石磨旁,开始推起磨来,并要我协助着推。阿爸膀圆腰粗,力气很大,我们推起来感到轻松了许多。到下午三点左右,就推完了全家够十多天吃的苞谷面和家畜吃的精饲料。推完磨后,我背着阿爸阿妈给准备的苞谷面和一些蔬菜,于傍晚时回到了学校。
到这年的七月初,学校放了暑假,我就回到家里帮着做家务事,其中磨面是我的一件重要任务。
那天晚上,天空灰蒙蒙的,乌云布满了山寨的天空。忽然,电闪雷鸣,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一直下到了天明。第二天早晨,当我走出门,天已云开雾散,初夏的阳光洒满整个山寨,感到暖融融的。这时,一阵潺潺的流水声由远而近,我循着水声抬眼望去,只见遥远的八安山上悬挂一道耀眼的瀑布,它沿着悬崖飞流而下,直接流入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里。我知道,这壮观的瀑布途经树林脚下的暗道,汹涌着流经海子荡边缘上的沟壑向远方奔去。
看到如此壮观的自然景观,阿爸把全家人召集在一起,谈了谈他一个奇特的想法。他吐着一口浓浓的烟雾说:“我准备在海子荡修建一座水磨!”我们大家都感到很诧异,阿妈戏谑地对他说:“你不是在白日做梦吧?”我也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海子荡河沟里的水的流量只有两三个月是稍大一点,其余时间很小,甚至天干时连一滴水也没有。阿爸蛮有信心地说:“用我们现在的这台石磨做成水磨,不需要好大的水就能冲转磨盘。”他一字一板地算起了账,说道:“即使冬春没有水,但七、八、九三个月的水也能保证水磨满负荷运转。如果是这样,一天一夜磨制五十到一百斤粮食,九十天能磨制四五千至一万斤粮食,这基本够我们吃一年的啦!”听阿爸这么一说,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点起了头。
阿爸是个说干就干、从不拖泥带水的人。他请来了仰天窝那两个石匠,开始修起了水磨。
阿爸在两位石匠的指导下,选定了水磨地址,找来几个亲戚朋友挖起了长长的水渠,修建了磨房,并请两位石匠将家里的新石磨改制成了水磨。不到五六天的时间里,在两位石匠的指导下,我们家在海子荡边修建了一座崭新的小型家用水磨。从那以后,我们家除了磨制豆腐、燕麦面外,其他的苞谷、荞麦等基本上都由这座水磨所承担。
随着一阵马的萧萧长鸣声,把我从往事的回忆中拉了回来。水轮在哗哗地旋转着,不时带来一丝丝寒意。磨盘在轰隆隆地转动着,磨盆里的苞谷面已经满满当当的,不时散发着扑鼻的馨香味。我抬头看了看竹篓,只见最后两三颗苞谷籽正缓缓落进磨洞里。
竹篓已经空空地摇来摇去。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我带来的两袋满满的过年苞谷面已磨制完成。
我跑到水渠的源头拉下闸门,回到磨房时,水磨已停止了转动,只有水槽里那一点点水的溅落声。我将苞谷面装进口袋,驮在马背上,牵着叮当响铃的马,向回家的路上走去。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 Recommend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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