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探索 交流――读《马德清诗歌》
在《马德清诗歌选》的《后记》中，有这样一段话：“我的诗歌，是与彝族历史文化的对话，是对彝人心灵轨迹的探索，是心灵深处的一种交流，是一种神秘的力量，是一种使命的召唤。”读懂诗人的这段话，对于我们正确解读《马德清诗歌选》，大有益处，我选择了这段话中的对话、探索、交流三个词，作为本文的标题。是为题解。
由于我近年来读诗不多，对我国诗坛关注不够，所以对我国的诗歌走向也不是了解。不过，仅就我有限视野所得而言，我国诗坛已成多元格局，诗歌创作自成繁荣之势，我不相信所谓“写诗的人比读诗的人还多”的不实之词；诗歌研究也基本上有序地进行，它推动着诗歌的向前发展。诗歌是永远不会泯灭的，因为它的根扎得很深很深。
就凉山而言，也是诗人辈出，诗作不断，马德清仅是他们中的佼佼者之一。马德清，不仅是个诗人，同时他还是一个写其它的文学作品的作家。
马德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世界华文诗人联谊会会员。
作为诗人，马德清先生过去曾出版过诗集《彝人的世界》（祖先的梦幻在组装历史的悲壮和呐喊）、《飞跨世纪的彝人》（听得见传统骏马奔腾的声音）、《我的爱恋》（悠扬的口弦声让人心跳不已）、《红色百褶裙》（把爱情燃成一堆熊熊的篝火，让人脸发烫心发慌）、《三色鹰魂》（充满神秘的色素，使人目不暇接）。以上括弧中文字，都是德清先生对自己五部诗集的分别艺术概括。他还有这部刚刚出版的《马德清诗歌选》，于今，他个人就拥有了六部诗集了。
作为作家，德清先生过去曾出版过散文集《一枚蓝色的逗号》等三部，中篇小说《月城索玛》，长篇小说《诺日河》、《厚墙裂痕》等三部。他写了，发表了，出版了，并多次获得文学奖。如长篇小说《诺日河》，就荣获四川省第二届少数民族文学奖。
《马德清诗歌选》，四川民族出版社2004年12月一版一印，“四川少数民族作家选集”之一种，大32开本，22万余字，定价每册25.00元。开卷，是本“选集”编委会主任徐有胜的总序。他在序中称：“为了充分展示四川省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的成果，我们编辑出版了这套‘四川省少数民族作家选集’，收入了我省藏族、彝族、羌族、土家族、白族等少数民族中青年作家的个人作品选集共计12卷。”“他们各具独特艺色风格和审美艺术情趣的作品，为我省欣欣向荣的艺术百花园，增添了缤纷的色彩”。于是，这套选集非同一般，而是具有特殊的意义。
是书，分为“不死的灵魂”、“梦幻的世界”、“蓝色的情缘”、“红色的雨季”、“灵魂的颜色”五辑，选入其诗歌作品128首。
终卷，是德清先生为其诗歌选写的《后记》。这《后记》，犹如一篇漂亮的抒情散文，我们完全可以把它当作他的诗歌宣言来读的：谓予不信，那么请看：
我的诗歌，是一条黑色的河流，流淌着彝人的梦幻，流淌着彝人的痛苦，流淌着彝人的抗争，流淌着彝人的追求……我的也诗歌也始终不渝地闪烁着彝人的精神。
在我的诗歌的字里行间，充溢着民族忧患意识，古老的彝族文化和悠久的彝族历史与现代文明的反差中，传统的脐带总还在流血，不死的灵魂在阵痛中呻吟，在呼唤。
我的诗歌，是用现代的眼光在审视古老山寨的形成和山里那条远去的山路……
就此打住。由此，我们可具有德清先生诗歌观之一斑。遵循他的诗心，遵循他的诗德，遵循他的诗道，我们将走进他诗意地阅读民族，诗意地认识世界，诗意地理解人生的诗篇里。
一个作家，或者诗人的成功，往往在于他对本民族传统文化的继承，对他民族文化和外国文化的借签，德清先生当然不会例外。他写诗，游目聘观题材丰富，把外来的文化变成自己的文化，融化到自己诗作的字里行间，使其富有浓郁的民族特色。
通观德清先生的诗，给我的感觉是：他着重抒写的是心灵世界，致力于开掘深处的“纯美”。所以，他的诗容纳着非常诗意的体验和感受。
《马德清诗歌选》，毫无疑义是一部抒情诗集。写抒情诗，我以为从篇幅的角度讲，诗人要考虑的不是把诗写得多长，而是如何把诗写得更短，当然写抒情长诗除外。德清先生的这部抒情诗集，基本上是30行左右的短诗，只有《凉山，一位多情的女人》（263行）和《凉山风景线》（100行），是抒情长诗，如果以100行以上算长诗的话。看来，德清先生是遵循了写抒情诗要短这一不成文之法则的。
我总有一个感觉，写文学评论总会留下一些遗憾，尽管在写作时提醒自己应注意，但当写完之后回头看，仍有遗憾。写德清先生的这一篇评论，恐怕也难免，因为只能选择几首，略抒我见，这就有“挂一漏万”之遗憾了。
因了从小就在彝族山寨接触彝族民间文学，因了从小就听毕摩念经，因为从小就喜欢听丰富多彩的彝族谚语格言，所以德清先生的诗，流淌着彝人的血，这是其他民族不可替代的；同时，因为个性的差异，他人也是不可替代的。我们就来读一读这部诗歌选，开篇的第一首诗：
我用母语的基层学会一种声音/跟随山风的粗犷/学着雷雨的潇洒/模仿天上雄鹰的兴致/把古老的彝文/译为方块字的形式/编造一种属于彝人的声音//一种陌生也不陌生的理念/出自神鹰的翅膀/出自骏马的飞蹄/出自火把的燃放/跨过原始森林淌过伤痕累累的河流/穿越古老部落的上空/点燃荒野的祖母/于是，山里人听见/许多从未有过的牛角号/斗牛场上的喝彩声就这样把抗争踩进泥土//风里吹拂着过去的味道/雨中漂浮着昨天的眷恋/一种阴影反反复复地降临/一种步履反反复复地行进//一种声音/来得很远很远/一种脚步/走得很沉很沉 ——《故土高山的声音》
解读这首诗的最人选，不是别人，而是德清先生自己。他说：“生活的环境和现代文明，让我用母语的思维方式和汉语的表达方式，抒发骨子里的那些真情。用母语记录灵感，用汉语表达情感，是我生活的境遇。因为我骨子里流淌的属于彝族人的文化基因，血液里沸腾着的是属于与日俱增的欲望。”这话与这诗，形成对应关系，互补互动互利。诗人的判断力，想象力，表现力，在诗中得到较为充分地展示；之所以如此，源自于诗人的情感体验和艺术动力。诗人的那颗热爱本民族的心，跳动在诗行间，舒缓而自如，不急不躁，行云流水般的既抒真情，又求真意。
《天上的雄鹰》与《故土高山的声音》，既一脉相承，又形成对应关系。说它们一脉相承，是因为它们都流淌着彝人的血；说它们形成对应关系，是因为诗人既热爱本民族，又视野高远，胸怀宽广，热爱整个世界，更为可贵的是他那自省的精神。“不再迷恋昨天”，“飞翔/挣脱愚昧的娇傲/摆脱贫困的纠缠”；“飞翔，不管风云变幻/不再改变方向/飞翔，不管天翻低覆/依然与时俱进”，从这里，我们感受到了作为诗人的德清先生的思维和人格魅力，这是一种力量，一种征服读者的力量。而这，不是通过说教的方式传递的，而是以诗意的表达方式完成的。如果我们是从艺术感知这个接受美学角度读这首诗，那我们的确读到了对话、探索、交流。这样诗，在《马德清诗歌选》中，可谓多也。诸如《古老的山寨》、《我们是彝人》、《彝人的酒》、《大凉山人》、《鹰影后面》，等等，等等。
爱情是没有族别的，爱情是没有国界的。凡是人群的地方，就会有爱情发生，古今如此，中外如此。爱情，往往是情爱为表征，而实际上它基于的是性爱，虽然并不意味着性行为的发生，但它确实是以两性相吸为前提的。因为有了爱情，爱情便成了文学作品的永恒主题，如果是以诗的形式表现爱情的话，那就是爱情诗。这世上，爱情诗之多，不可胜数。《马德清诗歌选》中，就有不少爱情诗。单读这些爱情诗的标题，就觉得很有味道。《恋情履痕》、《听风》、《木叶女孩》、《等待》、《沉默的爱》，信手拈来，都是浓情蜜意。实在难以尽读，我们就读这一首吧：
远远地望着你/远远地听你/看得透彻/听得清楚//以电话的形式/吻你/以声音的方法/吻你/你和我/彼此已经拥有同一的心灵/捎动一下记忆/可以用意念/感受神秘的力量/以梦的形式/吻你/以想的方式/吻我//远远的吻/轻松/甜蜜/我们用遥远的吻/品尝相思/体验孤独——《遥远的吻》
这首诗的语言质朴无华，关键在于它的巧思。一对恋人，两地分居，相思之苦，不言而喻。诗人借助于电话、声音、梦和想，以吻的意念为寄托，并消解这相思之苦，遥远的吻，虽然有几分苦涩，然而还是有些“轻松、甜蜜”的。于是，“用遥远的吻/品尝相思/体验孤独”，便成为实情的实在报道。诗人将梦境、现实，造成似梦似真的感觉，营造着一种神秘的氛围，是诗篇产生生动迷人的艺术魅力。
抒情诗人，往往以抒情短诗见诸诗坛。有时候，为感知与诗情的需要，也会以容量大的抒情长诗的形式，奉献于读者。
作为抒情诗人的德清先生，也是这样。如他的《马德清诗歌选》，多以抒情短诗出之，却有两首100以上的抒情长诗，这当然是为了诗人抒情的需要。
《凉山，一位多情的少女》，采用拟人的表现手法，但它不是童话；如果要说它是童话的话，那也是成人的童话。整首诗，历史与现实交织，传统与现代相融，诗人的感情充沛，直抒胸臆，寄意深刻。诗人之所以用女人比配凉山，因为女人是美的象征，由此可见诗人的美好情感。“一位漂亮的姑娘/一个美丽的少女/一个年轻的母亲”，复合、叠印，既轻盈又深厚，这就是凉山的形象，一个充满生机，一个充满活力，一个充满希望的形象。读《凉山，一位多情的少女》，我记起了泰戈尔一首题为《昨夜》的诗：心灵站起身来，“我是充实丰满的/心灵的伙伴们/团团围绕着它/犹如山泉围绕着岩石/心灵横溢飞溅/同万物融为一体。”我们为泰氏这首诗来形容德清先生孕育这首诗的状态，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父亲的父亲咀嚼过你被禁锢的痛苦/传统的母亲们吟唱过你的贫穷的忧伤”沉郁的心绪，审视着诗人那灵魂的底色。“你是谁/问喷泉一样的乳汁/看飞翔的鹰/听三色的河流”，在谴词造句上，有真功夫在。“我抚摩着一个女人情感交融的轨迹/为你悲壮的历史惊叹/为你应有的恋情骄傲/我是你惟一的知音/我们用信念相依为命/是希望
都在我的视线里延伸”，“从一种形象开始/你是我的依靠/从另一种意象终止/你是我的忧虑”。其中，既有观念的东西，也有意象性的东西，气运上有着特别的韵致，浑厚而凝重。刚健有为，厚以载物。“在洋溢乳汁的季节/我的凉山哟/你是一位多情的女人”，读这诗句，我们读出了调子和内蕴。“我们吸取大自然的灵气/用热恋的泪水洗去疲惫//为了我们的明天/我从被血染的山顶拾起纯洁/让火塘里圣火净化神灵/为你祈祷”，诗人的那颗以凉山儿女为荣的赤子之心，跳荡着，闪烁着，鲜活着，这是一种真而深的声音，它具有粗犷劲健的旋律，它具有深沉奔放的力量。“以凉山为己任”的诗人啊，你是一个合格的凉山子民。
德清先生是个文学创作的多面手，写诗写小说写散文，而今又写起了影视文学剧本来了，真可谓用力甚勤，创作颇丰，作为他的朋友，作为他作品的读者，我对他表示衷心地敬意。
朱光潜说：“欣赏一首诗就是再造一首诗；欣赏一部书，如果那部书有文艺的价值，也应该在心里再造一部书。”然而，我却不能，不因为别的，只因为缺少才、学、识，我的关于《马德清诗歌选》的评论文字，也只不过是读后感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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