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贵诗集：《修爱莲花》｜青春的倾诉与咏叹
（《修爱莲花》封面。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3年4月出版。本书获得毕节地区首届文艺奖。）
王明贵的诗集《修爱莲花》分为“百合琴”和“燕后风”两辑，共辑录了1986年至1988年两年间的二百余首心血之作。这些诗作没有标题，但都清楚地标明了写作的具体时间，并以此作为诗的标题而依序排列，是明贵在繁重的教书生涯之余的情感记录，是纯真而曲折的心路历程的真实写照。通过《修爱莲花》这本集子，我们不难看出，1986年至1988年这两年，对明贵是如此重要，诗人在爱的陷阱里挣扎、徘徊、左冲右突，灵魂承受着一次次的血与火的煎熬，留下累累伤痕，也留下了许多甜蜜而温馨的记忆。每有所思，必有所录：一丝感悟或一缕情思，足迹中的泥痕或伤痛，某种发现的惊喜或美在生活中投下的阴影，爱的沉迷与憧憬，所有过往的点点滴滴，都汇聚在诗人的笔下，历经人生风雨的磨砺，而成为一颗颗晶莹剔透、光彩夺目的美丽珠玉。这些“日记体”的诗作，很少雕琢、斧削之痕，清水芙蓉，自然天成。虽没有那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嘹亮，却呈现出一种感人至深的平淡之美。
有人说过，青春必要愚昧，爱必得忧伤，成长总要付出代价。我说，经历过一场刻骨铭心的爱，尽管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但灵魂必将脱胎换骨，终如涅槃的凤凰，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生命之树也必将更加丰硕、美丽。因为，爱是一位青春的老师，一所成长的学校。从这个意义上讲，《修爱莲花》是一个钟情少年的心路历程的完整记录，或者说是一个被爱情诱惑着刺激着折磨着撕扯着幸福着痛苦着的青春少年的心灵史，是一部诗体的中国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一卷青春的献诗，一曲爱的挽歌，充满了原汁原味的含泪倾诉和泣血咏叹。诗中处处弥漫着爱的碰撞、失落、忧伤、迷茫、憧憬、希望、甜蜜和痛苦——“百合琴，当你一闯进我青春的圈子／仿佛一阵轻雷震醒了一潭死水”；“百合琴，是你把我装进了爱的囚笼／而你却撇下囚笼离去了”；“百合琴，为了将来能向你吐露心迹／我戒除了臭名昭著的嗜酒恶习”；“天空是一块无言的暗灰色铁板／压下来，压下来，压下来／铁板下挣扎着我的心”；“百合琴，你虽然飞到了另一个星系／这世界有关于你的只言片语／如磁石一丝一毫都牵动我的神经”；“百合琴，你如一颗彗星飞回太阳系／我的爱之痛又膨胀了一千倍”；“我没有博得你的欢心／也没有获得你的爱情／可是我远远地看见你的倩影／这一切都铸成一块凝重的黄金／那么珍贵而又那么无用／那么愚顽而又那么销魂”。
虽然，经历过一番如火如荼、呕心沥血的爱恋，经历过一场炼狱般的淬火、锤炼，诗人的心灵饱受磨难，但也终于大彻大悟，趋于平和，曾经的狂热与躁动已净化为一场雨后的清新和澄明；“昨天的热风倦了／在幻想的高枝上成熟了自己／红脸的季节仿佛已经过去／剩下的，只是写雪花笺的日子”；“是的，沧海湛蓝而美丽／沉迷的心因之撞碎于礁石／纵然修补好那破碎的灵魂／一切都远去了，孤舟谁系”；“等待与追求都已经离家出走／我们慢慢地踱出人生的十字路口”；“你给了我至高无尚的爱情／我把这爱情酿为生活的美酒”；“我曾在你的沉醉滩修性／我曾在你的温柔乡怡情／是你救我于孤独的深渊／还请记住我吧，爱情”；“风过后，没有了波纹的美丽／雨歇后，没有了涟漪的叹息”；“你向我要一枝百合／我可以给你许多许多／在我的小园里有许多百合／有的开放有的正在含苞／你想折哪朵就是哪朵／你要全拿去我会更快乐”。
明贵的这些诗中，最为打动我，也最为我所欣赏的是第25首——“百合琴，火炉是空心的”。我个人认为，这是明贵这本集子中诗艺最精辟、纯粹的一首诗，饱含巨大的张力和穿透力，我一读到这首诗，便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一种对时光无情流逝的莫名恐惧。尤其是每一节后面都反复咏叹的那两句：“炉子燃着，炉子烧着／光阴在炉里烧得心跳”，尖锐而真实地再现了一个青春少年爱的无奈、痛苦和寂寞，甚至可以说，它把这种无奈、痛苦和寂寞放大了一千倍，对灵魂的震颤达到了极限!
明贵有很深厚的古典文学的功底，在民族民间文学方面也有特别的研究，因而，本集中的大部分诗作在语言和形式方面，都显示出了古典诗词的遗风和民歌的韵味，让人深深地感受到传统的美和力量，同时，还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一些优秀诗人的影响。因为是十多年前的旧作，是青春之作，是真实的心灵絮语，受人生阅历的局限，这些诗在形式上略显单一些，在思想深度上也还挖掘不够，但这不是诗人的失误，且瑕不掩瑜。较之“百合琴辑”，“燕后风辑”似乎在情感上要更为老成一些，在诗歌的形式和手法方面，也要开放和变化一些，这标志着诗人随着时光的流逝、人生阅历和艺术经验的丰富，在心灵和诗艺方面都在不断地走向成熟。
我与明贵是二十余年的同学、同事和朋友，对明贵可谓知之甚深。明贵一向为人平实、真挚，处事严谨、认真。文如其人，其诗作也秉承了这种平实的风格，不刻意雕饰，不花拳绣腿，实实在在，以情感人。作为一个青年学者、诗人，多年来，明贵在民族民间文化领域辛勤耕耘，发表了数十篇论文，出版了论文集《虎尾捉风》和专著《彝族三段诗研究》，并获得了省政府文艺奖和省哲学社会科学成果奖等重要奖项，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与此同时，明贵还写下了大量的文化随笔，并辑录成了几本书稿。除此之外，明贵还擅长旧体诗词的创作，并有小说及新诗作品见诸报刊。明贵的博学和勤奋由此可见一斑。
明贵说，把这些过去的诗作结成集，适当机会付梓出版，是为了当作一种怀念。是的，怀念!怀念那些过去的平淡而真实的好时光，包括那些刺痛我们灵魂又抚慰我们灵魂的情感，那些昙花一现的美，那些随风而逝的爱，那些青春的迷茫与忧伤!
在这个浮躁纷乱的世界，明贵的诗能给我们日渐焦灼的心灵带来一片清凉的雨水和新鲜的空气，能让我们看到自己远去的青春的背影，感受到至清至纯的爱情的美丽和平淡生活的真实浓荫!
（空空：本名赵翔，著名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贵州改革开放三十年十大诗人之一。出版有《脸孔与花瓣》《人之高原》《不惑之书》等多部诗集。本文是空空为《修爱莲花》作的序言，原载《高原》，选自空空著《酒杯里苍凉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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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族学者王明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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