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天空——刘润东诗集《青春，别哭》的情感天空
“大风如歌，高原色，雪山千里妖娆;一朝人老，一朝难了，此间寥寥，何处话军晓？手还握着昨天的余温，脚下土地已经冻结，一个人走过冬天……谁在沉默倾斜，谁在水边哭泣？碎碎念，多年以后，你还不曾走远？这一场烟云太辽阔，这一次悲伤太耀眼，这个世界装不下一次烟火。桃子熟的季节，路边的高原，风还在呜咽。桃子冬眠，我的高原开满玫瑰。”（《大风歌》）秋天悄悄变冷的时候，儿子散发着略带苦涩又滋滋涌动着生命气息的散文、诗歌作品专集《青春，别哭》问世了。读罢，有许多感触。
不知以前有没有过，父亲为儿子的作品作序，也不知以后有没有。
儿子从小生长在云南高原金沙江峡谷永仁一个叫“啊里的”的彝族乡村，性格有些倔强，品性忠厚善良，像峡谷两岸巍峨如簇的群山，散发着永不低头又襟怀坦荡的秉性之光。从小，儿子喜欢看些文学书籍，《雷锋》、《故事会》、《西游记》、《水浒》、《三国演义》、《保尔》、《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培养了浓厚的文学兴趣，写了许多富有激情想象的作文，常受到老师表扬。后来参加全省中小学生作为大赛，获奖，进一步激发了他的文学热情，写了许多散文、诗歌作品，先后在《云南日报》、《春城晚报》、《楚雄日报》、《彝族文学报》、《中国散文家》、《边疆文学》、《散文诗》、《金沙江文艺》等报刊发表。为培养他为国尽忠坚强刚毅的人生理念，让他刚柔并济的性情得到完美造就与发挥，2007年高中毕业高考，我动员他填报了军校志愿，想不到很快就被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学院提前录取。初三时，他在一篇叫《童年的梦》的作文中这样写到：“当我从电视上看到伊拉克人民在美军炮火下惨不忍睹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时，我就想，长大后我要做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背上钢枪，勇敢踏上保家卫国战场，保卫我的祖国和人民不受外敌侵犯，让父老乡亲过上太平幸福的生活，于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每天坚持跑步打球锻炼身体，准备用强健的体魄迎接战火洗礼……”儿子的这篇作文还被选入《中学生优秀作文选》，想不到多年前的无忌童言转眼间成了现实，我感慨颇多，从心里祝愿儿子成为一名优秀军人，把自己有限的一生奉献给祖国和人民的和平事业。
我和儿子常用书信方式交流写作及生活心得。谈到写作与心态问题，一次他在信中这样表达他的思想：“有时候发现，曾经那些自以为是的忧伤，根本就幼稚得一无是处。我发现自己有个观点错了——长大不是变得庸俗，而是变得有责任感，对自己负责，对家人负责，成长的代价是将以前那些苦涩阴霾的心灵草芥撕心裂肺地拔除，这样的刺痛，是每个人都不想承受却又不得不承受的。从窗户里看到那些背着书包带着红领巾蹦蹦跳跳上学的儿童，我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伤感。我开始思考，这些别人不能理解的复杂让我豁达起来，毕竟，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我们是可以自己制造阳光的。也许我的青春注定了就地安葬，但我要对自己的未来负责。这就是我的成长，在军校外的地方大学是学不到这些东西的。”其实，这既是一种文学语言，更是一种人生心态的自我展示。我认为这正是儿子身上最值得推崇的人生心态——用爱去战胜黑暗、用激情去战胜惰性！这样的情怀，让他的文学思想始终在黑暗和光明交织中前行，伤感，又充溢着对美好人生不屈的向往情怀。这正是文学的人生价值所在，是文学之根，更是人生之根。
从作品说，儿子是云南高原上“80后”一株文学新苗，钟情于诗歌和散文创作。虽然是父子，细读他的作品，我心中仍会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首先是他的诗风，灵动舒展，具有无限想象张力，意象营造奇特，色彩炫目；更让人眼前一亮的，是他诗的内容，充满“另类”的词句，引导读者进入一种全新的阅读经验和异于常理、常规的解读中去，坚持下去，坐在岁月翅膀上飞翔，随生活经验、体验的深化，相信他在诗艺上的精进将无可限量。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断和他讨论各自的“文学与生活”心得，发现他的诗歌创作思想和生活思维处于一个全新境地，让我深感欣慰。
儿子的作品诗歌居多，其诗歌语言大都有种苦涩意境，如《秋天的笑容》、《像一个陌生人》、《死夜》、《冬青》、《透明的石头》、《风吹干流过的眼泪》等，意境伤感低调，却写得很有诗意，我想这应该是他写作时心境情感的表露。仅管如此，我感受到在他伤感低落的同时，他心中依然有种人生信念的不屈向往：“潮湿的季节/被阳光/撕成碎步条/枯黄的皱纹/总在那片不曾掉落的叶上/越抹越深/渐渐长出/寂寞的嫩芽/天蓝/地广/游荡的鱼/海底的飞鸟/瞳仁深处/总有闪烁的灯光/支离破碎/遥远的心情/灿烂的笑容背后/苦涩风景/寂静中/悄悄萌芽/表情温暖呆滞/转身/丢给太阳锈迹斑斑的影/太阳真的温暖/阳光下/像一个陌生人/站在潮湿的季节/大把/大把/添犊月亮/咀嚼阳光”（《像一个陌生人》）。这些语言嚼在嘴中虽然苦涩，苦涩过后却回流着一种优美悠然的甜味，流淌着黑暗中向往光明的情调，这其实是男子汉的心境，在痛的感受中，在苦的感受中，依然“咀嚼阳光”向往美好，大步向前。虽然伤感，虽然低沉，虽然伤痛，从这些诗句中却可以看出，经过了一段苦涩彷徨的身心磨砺，他身上已经慢慢孕育了一种男子汉的承受力、意志力，有了男子汉能屈能伸的宽宏气慨。
人生是一条河流，不论碰到什么弯拐、岩坎、险滩，总要朝前走。一位朋友给我发过这样一条短信：“即使一生中全是悲剧，悲剧也是幸运的，因为完成了并非人人都能完成的对自己心灵的冶炼过程，毕竟经历了并非人人都能经历的高洁、纯净、磨难和升华！”我很赞赏这样的人生心态。其实人生经历不论喜或忧、苦和乐，都是一种财富，都是一种陶冶，所以说不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要坦然面对，坦然接受，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自我，都要往前走，在走的过程中，努力走得出色一些，光彩一些，轻松一些，壮观一些，我想这才是人生应该推崇的积极态势，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言放弃。儿子的诗歌作品中，这种心境，他用了许多韧性语言表述，像“春天又来/一个人走过遍地花季/抑或华丽抑或荒芜的向往/向往有过忧伤有过心如鹿撞的歌唱/歌声中/春天再来/心底渐渐浮现平淡真实的呼唤/抬眼/故事宽广/回眸一段往事/默默无声/天空依然有故事发生/当时光散碎/一个人静静走过天涯/招手轻吟/留住美好/留住微笑”(《留下故事》)、“梦中模糊的灯盏/荒芜多少灿烂花季/星夜空荡荡的秋千/把目光抛进悠长的岁月/让冬天/漫过地平线/漫过你网格中的笑/拍打/海角的风/拍打/笑泪泛黄的/彩虹！”(《岁月》)。这些充盈着青春气息的情感语言，读后让人激情涌动，充满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这些大多是儿子大学期间创作的作品。从他的诗歌当中，我看到的是他对人生的热爱和彷徨，甚至是灵魂深处孤独与永恒的绝望挣扎，而他对人类与生俱来的苦难悲悯与反思，对一切美好事物的痛惜与眷恋，对生命世俗与崇高的关怀，都基于内心深处不绝的悲伤，因此我说，儿子是一个暗夜中向往光明的勇士！不论他的心境如何低落，不论他面对多少困惑、烦恼，对美好人生的向往律动始终占据着他不屈的心灵世界。十八岁是多梦的季节，儿子远离父母，去了遥遥的合肥军校，开始了他人生征程的第一次远行。十八岁以后，他又要开始新的远行。其实，远行就是要搜寻这个世界的边界，让这个世界进入自己的身体，是正在长大和正在成熟的我们与世界的交锋、磨合和交融。每个人都一样，十八岁前，可能会跟着父母上路，在行走中成长，在路上长大；十八岁开始，就要独自行走天下，这是独立思考的开始，是精神成熟的地平线。远方在远方的风里比远方更远。庄重又满怀幻想，走过十八岁的清纯年代，走进二十二岁的热血季节，去远方开始与众不同的人生之梦。大二时候儿子在《丢掉心中绝望的种子》一文中这样表述他的“青春梦”：“……或许我的青春注定了就地安葬，但我要对自己的未来负责。吃苦、承受、意志、生存、奋斗，这就是我的成长。我想，在军校以外的地方大学，我是学不到这些东西的。夜很长，月亮脱下衣衫，嘱咐潮水捎给岸边孤独的礁石，紫色海湾唱着千年不变的曲儿，轻轻抚慰，折断翅膀的梦幻！”
一直以来，我都相信只要生活中还有爱、希望、善良、真诚、祝福等一切美好的东西，诗歌就不会消亡；也相信最美的诗歌都是饱含眼泪的，只有在懂得珍惜它的人面前，它才美丽与持久。于是，我对那些有着独立人格和自由个性的诗人持有着格外的敬意，并被他们的诗情深深感动着，儿子就属坚守诗歌理想并苦苦挣扎于理想与现实之间最为纯粹的诗人。
诗歌作为一种承载诗人情感的符号，非常注重创作主体对瞬间情感的真挚体会和把握。时间创造了一切，时间也吞噬了一切，让一切在岁月中变成永恒。繁杂的现实世界，当爱和美好的东西离我们远去，一切终归虚无之时，面对着这种难以言说的生命内容中某种意义的丧失，我们只有怀念，那种因失去爱和美好的东西所带来的强烈空漠感，让我们永远只能把时间的向度指向过去那些远逝的时空，不得不去淡然地面对一切。这种人生的有限性及其生命中那种特有的美好东西的流逝告诉我们：生活需要爱，需要诗歌，需要永葆自我心灵的那份纯真、善良与美好，始终持守住亮丽而完美的人格，诗意般栖息在地球之上。
儿子的诗，就是在叹息与向往中将生活中具体而微的细节，与不可捉摸、不可方物的虚幻理念结合在一起，产生了无穷的张力和无限的思维跨度，恰像在坠落与飞翔之间的体验，失重却又脚踏实地，在万丈红尘之下而又高蹈翔飞，在浓浓烟尘中散发出超拔脱俗的清逸之气。儿子的许多作品，在貌似调侃的通俗中，包蕴着对大智慧、终极意义的拷问、思索乃至自我解析。他在《一丝不挂……》中这样描述自己的心绪和感受：“一个脚印/又一个脚印/装饰身体/歌声淌泥沙/灵魂的河床被光线滋润/五千年飘落的曙色默默延续/漂洗着思考者发红的眼睛/悲伤是这场赞礼最主要的方式/一个拾荒老人/戴上紫色手套/捡走/整个冬天的颜色”。这些看似伤感低调的文字，其实是一种于生活底层更高层次、更高意义的升华，如此，也就具有了一双飞翔的翅膀，正像《人来人往》中的意象：“从头到尾/人来人往/看完一场轮回的灿烂”。
天蓝。地广。
远方总令人向往。
越远越朦胧，越朦胧越神秘。那神秘常使我们幻想：远方的平房变成宫殿，远方的小溪变成大江，远方的强悍变成温驯，冰雪封闭的远方变成绿土。山是纵的远方，有限的英俊是无限的蛊惑，长年的沉默是不变的磁力，山不迷人人自迷，总使人自动地往它那里去；登高山又有高山，登不完的高山登不完的向往。这就是远方。远方很美。每个人都有远行的冲动，这几乎是每个人的梦。远方的漫游，虽然掺着乡愁乡思，却一直在展开人们的胸怀，成熟人们的思想，和信念，和灵魂。任何人，年轻是最美丽的本钱。年轻人有着遥遥的前程，遥遥的前程是一连串的远方。跋涉之后，或许我们都会一无所有，却至少有股澎湃的热血与勇气。或许我们不知最终会走向哪里，却有着走向远方的决心。远方也许是凶恶的敌人，但我们还是要依然向前。远方也许有暴风，有狂澜，但我们还是要依然把船向前驶去。或美，或丑，远方仍是温柔的有力挑战。
远方有美丽的梦，也有雄关险峪。
在人生的任何阶段，任何人都难免受到这样那样的挫折磨难，受到这样那样的情感影响、重压甚至伤害，其实这些烦恼让我们疼痛甚至不堪重负的同时，也让我们变得淡泊宁静受益无穷。“远方有香甜的艾蒿生长/牛蛙在水田里放肆歌唱/笑意盈盈锲尔不舍梦见火堂中流淌的蛙香/夜很长/月亮脱下衣裳/嘱咐潮水捎给岸边孤独的礁石/紫色河湾唱着千年不变的曲/轻轻抚慰/折断翅膀的梦幻/夜很长/车灯照亮一潭水/水里有太阳静静生长/长成一双有老茧的手/托着亘古不变的村庄/沐浴夜色/静静温暖/远方风尘仆仆的苍凉”（《村庄》）。正是基于这样的感受，儿子一直都在用自己无声的毅力，和身处面对的烦恼或诸多不如意拼搏，没有倒下，没有后退，智慧上心理上迈出了胜利的第一步，为他更远大的人生征程打下了坚实基础。所以，儿子比一帆风顺的同龄人要充实得多富有得多，他的天空也要宽广得多。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春天，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经过又一个季节的磨练、洗礼，儿子的思想又“长高”了一个层次，宽度、长度、耐磨度、强度都有了新的收获。2011年3月，儿子在《角落》一文中这样表达他的收获：“梦见雨/是怎样的一种预兆/谁在雨中轻呼我的名/泪洒在泥土做的胸膛/气息深刻如忧伤的向往/想赎回那些花开的痕迹/和把花捻碎的回忆/雨中飞过翅膀/拍打美丽的脸/脸上泪痕如歌/拍打/笑泪泛黄的彩虹/谁在雨中踏水绕过野菊/沙滩和山岗/还有高原/谁的声音悄悄响起/让我捡起泪迹斑斑的太阳/将脆弱插在温暖背后/旷野里箫声如泣。”
大二时候，我送过儿子一本《少年维特的烦恼》，书中歌德这样描写少年维特：向天空他追求最美的星辰/向地上他向往所有的欲望……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岁，正是天上星辰和地上欲望交织、甜美和痛苦混乱重叠的时候，因为这一切做父亲的我都经历过，儿子或许正在经历或许即将经历。后来，儿子在《丢掉心中绝望的种子》一文中这样表达他这段时期的思想：“两年来我终于找到了心中绝望的种子，它被我丢弃了，再不会生根发芽，在我身边长出无数黑洞……别人不能理解的复杂让我豁达起来，毕竟，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我们是可以自己制造阳光的。”这样的心态就是一种美好的“阳光心态”！
总的来说，儿子的《青春，别哭》，意境和语言、结构都不错，但我认为，他前期很大一部分作品，基调过于“灰”、“黑”，一直都是从高处往无尽的深谷滑落，大三以后，他的作品基调有了转变，痛苦和绝望中不屈挣扎的情感被表现出来，就象他说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我们自己也可以制造阳光！因此可以说，儿子的天空，是他自己“天蓝/地广/遥远的心情/在灿烂的笑容背后/隐没/一串苦涩的风景/悄悄萌芽/转身丢给太阳锈迹斑斑的影/太阳真的温暖/阳光下/像一个陌生人/站在潮湿的季节/大把/大把/咀嚼阳光”（《像一个陌生人》）这样的心态擦亮的。
对未来的向往永远是一种激情。
2011年7月，儿子军校毕业去了西藏，特殊的自然人文环境，让他的思想情感又一次经受着深邃到黑暗的绝望磨砺、挣扎和洗礼：“风吹干流过的眼泪/一季又一季/一日又一日/路过欢笑/路过伤悲/路过自己/千年过/多少英雄为红颜/多少零落成泥丸/多少他日辉煌藏今朝/悲，悲，悲/泣，泣，泣/零落成花/化作泥……/初雪暮/风霜妒/晓来白头三两株/楼外青山/楼外人/焉已天涯路”（《风吹干流过的眼泪》）这样的心境，除了父亲，有几人能咀嚼出过中滋味。
想象得到，多少个日日夜夜，在地球的某个角落，星光四溢亦或是寒风料峭的夜空下，在地处异乡的黄河岸边，或是在地球最高大最孤独的珠穆朗玛峰脚下，置身各种朦胧思绪、想望，儿子从灵魂深处对人生做过长久痛苦的挣扎和思考，从他的诗文中，我能够强烈感受到灵魂的挣扎与叫喊，生命的困惑与通道，伤口的火焰与生活与爱情与亲情与事业的炫烂之花的芳香。我知道这些都是从儿子内心深处涌流出来的生命情感汁液。每想到这些，我会长长地出一口气，觉得灵魂又经历了一次庄严的洗礼。我想，好的文学就是这样，让人获取力量，思考中挣扎中一次次提升自己，一次次削减了人对黑夜的恐惧。
这就是儿子的天空。
这就是《青春，别哭》的情感灵魂。
又是春天。
让我们怀揣一颗永不气馁的拼搏之心，在春天播种下一生奋斗的目标，携手同行创造我们的生活。让春天，永远在我们心灵土壤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相信儿子的天空，一定会宽广、明亮。
2012年4月11日·鹿城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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