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摩的现代生活
家住美姑县和平村的曲比克古是位地地道道的老毕摩。说其老,不是他的年岁长,而是他从事毕摩事业的时间已久。三十刚出头的他从事毕摩已有二十多个年头。作为世袭毕摩家族中的一员,6岁时便继承祖业学毕摩、行毕摩。如今,他已是远近闻名的资深毕摩。
长期穿寨走户作毕摩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凭着毕摩绝技登上大雅之堂,为彝族文化的发展作出贡献,也为自己带来丰厚的固定收入。
2004年,美姑县在大力开发彝族民间文化资本,加快彝族文化旅游大县建设的进程中,将彝族毕摩文化的开发、利用提到了重中之重的位置。丰富可看式旅游资源的战略决策让近十名民间毕摩成了县毕摩艺术团成员。曲比克古凭着自身扎实的行毕功底和所掌握的口舔烧红铧口、沸油烧身、口含火红铁链等毕摩绝技,成为艺术团的签约成员,月固定收入600元,出场费另计。曲比克古表演的节目备受中外游客青睐,曾代表美姑出访云南、西藏、成都等地进行彝族文化艺术交流。
“我的祖辈曾经因为从事毕摩事业在‘文化大革命’时期遭到打击,是彝族人民对毕摩的热爱支撑着他们走过了艰难的岁月。今天,我有幸将祖宗传授的毕摩知识发扬光大并公开登场表演,还改善了自己的生活,这是我的祖辈做梦也没想过的,我为此骄傲,我的家人也为我感到骄傲。”曲比克古说。
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进程中,毕摩文化在彝族人民的意识深处潜移默化、根深蒂固。但由于人们对毕摩文化认识程度的不同,在极左思潮泛滥时期,毕摩被打成“牛鬼蛇神”,成为专政的对象,毕摩文化成了“四旧”,被扫地出门,许多珍贵的彝文古籍被查抄、焚毁。尽管这样,受传统文化影响,在彝区,毕摩的行毕仪式依然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毕摩的“秘密活动”从未停止过。
1995年,美姑保存完好的毕摩文化引起了国内外许多专家学者的浓厚兴趣。在进行多次田野调查后,中外学者联名上书美姑县委、县政府,“倡议成立美姑彝族毕摩文化研究中心,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让毕摩文化为人类社会的发展作出有益的贡献”。
1996年的金秋时节,在国内外众多专家学者的呵护下,“中国——美姑彝族毕摩文化研究中心”宣告成立。历史,开始给予毕摩及毕摩文化公正而科学的评价,毕摩职业不再只是彝寨农户家中的权威,也开始步入大雅之堂……
毕摩曲比尔日是毕摩文化研究中心的第一位助理研究员,他在日常行毕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学术界人士的引导下,逐步将毕摩及其丰富的经卷当作一种民族传统文化重新加以认识和理解,并发扬光大,他与学术界人士共同整理出版的《占卜经》一书畅销海内外。与此同时,他还与学术界人士合作整理翻译了“国务院221项目”彝文古籍两本,搜集彝文经卷若干卷。
曲比尔日告诉记者:“曲比家支是典型的世袭毕摩家族,家族中相继有俄尔毕普、拉合兹突、兹嘎张加、张加拉果等一些著名毕摩。祖辈们以引用毕摩经典文献调解民事纠纷,擅长医治痨病、神经错乱、严重风湿、中风等疑难杂症,擅长毕摩说唱艺术而深得彝民爱戴,就是在‘破四旧’的文化大革命时期,按理毕摩应被迫披上羊皮,挂上羊头游街示众,但在村民的力保下,也只是到学习班学习、检讨了事。就是在那样的岁月里,还有村民悄悄找他家人行毕。”也是在那年月,他更加坚定了当毕摩的理想,他坚信“毕摩文化决不仅仅只是迷信”。
事实的确如此。美姑县在2003年成功举办了第一届毕摩文化艺术节后,毕摩文化开始通过媒体走向世界,毕摩及其文化受到越来越多人的青睐和重视。
2005年,凉山州开始以美姑县为阵地,以《世界记忆遗产名录》和《人类口头与非物质遗产》名义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而曲比尔日及其他的同事收藏整理的毕摩经书则成了重要的文献。昔日隐姓埋名的毕摩们在新世纪里开始光明正大、昂首挺胸从事自己忠爱的事业。
也许,像曲比克古、曲比尔日这样能享受固定收入的毕摩只有少数。然而,众多的毕摩已从中看到了博大精深的彝族毕摩文化所蕴藏的巨大动力和潜在商机,研究、收集、丰富、传授毕摩文化之风已蔚然兴起。在美姑县毕摩文化研究中心,现登记在册的,有来自约其、曲比、吉克、阿尔、的日等世袭毕摩家族的20位资深毕摩,基于自身深厚的行毕功底及家族丰富的文化财产,他们被确定为全县毕摩文化的传承人。
吉克约达这位老毕摩现年70有余了,亲尝了毕摩事业的辛酸苦辣后,他曾一度拒绝向儿子传授毕摩知识,可自身却从未停止过对毕摩文化的钟爱。今天,看到喜人的形势,他开始教授儿子行毕,还主动将自家珍藏的毕摩经书无偿捐给了政府。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美姑县有毕摩上千人,在政府的引导下,这些毕摩们开始自觉摒弃毕摩文化中的迷信成分,将科学的、有益的文化加以传播。听说毕摩文化正在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消息后,他们纷纷捐出了自家珍贵的文献。
伴随着美姑创建彝族文化大县的步伐,毕摩在现代生活中开始“扮演”一种崭新的角色――充当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生力军,做彝族文化的“领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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