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我在彝乡的故事（五十七）——两难

　　公公病得真的很严重了！走路都喘不上气来，我们带着他去金湖边散步的时候，只需要走一小段路，看他走得累，我儿子就对他说：“爷爷，你生病了！哪里疼呀！如果你走不动的话，就让我来牵着你走吧！”说完我儿子就去牵他的手。我公公感动地说：“我孙子长大了！懂事了！还知道来扶爷爷。”

　　刚走到金湖边，就有照相的人来问我们照不照相，向阳从来都不喜欢照相的，可是这次他却说要照，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就快要离开人世！所以要借这个机会给他照几张照片。我们一家四口都在；小姑在；侄女也在；还有大伯家的两个儿子。向阳和公公站在中间，我挨着向阳站在边上，向灵芳挨着她父亲，大伯家的两个堂哥站在灵芳旁边，侄女和我儿子她们三个站在前面，照相的人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我们和公公一起定格在纸上。

　　我们在个旧人民医院陪公公两天后就回石屏了，孩子还要上学，公公也只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临走时医生悄悄对向阳说：“你父亲出院以后，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吧！尽量满足他所有的愿望，他能活六个月已是上限，说不定两个月或者是一个月，他就会离开你们了！”

　　听完医生的话后，向阳强忍着泪水，等见到我们时，他装作没事人似的，。

　　向灵芳说她有一个中医朋友，以前曾经治疗过肝癌患者，他说喝了他的中药后，兴许还能多活几年，公公始终都是不知道他自己的病情的，我们一直都瞒着他。向灵芳和向阳一起去她那个中医朋友那里拿了中药，一开始的时候公公只敢喝一小点，渐渐的就敢喝多了！其实我们心里都很清楚公公的病情，肝癌晚期是不可能治好的了！给他喝着中药，就是给他安慰罢了！让他心里觉得，喝着药，说明病还有治，他的心里会有一丝对生的希望；我们也抱着一些侥幸的心理。

　　公公刚回老家几天，我弟弟打电话告诉我，说我妈妈出事了，她上班时在电梯上摔了一跤，右边肩膀和手臂错位了，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弟弟要忙着上班，请不掉假，妈妈便无人照顾。

　　孩子考完试以后，要等几天才能拿到试卷，我跟向阳商量，说我想去看看我妈妈，他说要和我一同去，于是等孩子考完试，我们马上就动身了！带着孩子。

　　到了昆明妈妈上班的地方，我才知道妈妈有多么辛苦，她一天上十四个小时的班，舍不得买好吃的吃，也舍不得穿，和她一起上班的一个阿姨对我们说：“你妈妈她过得太节俭了，连肉都不舍得吃，我看到她常常去汇钱给你们，其实她把钱攒着真的都是为了你们，以后你们要对她好一点。”她说完后，向阳和我都很难过，更觉得愧疚，愧疚得无地自容，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们要努力，我一定会让妈妈过上好日子的。

　　那天晚上我们带妈妈住了酒店，弟弟也来了！妈妈总是嫌酒店的房间太贵，我知道她的想法，我告诉她，带她到酒店是为了让我们一家人聚一聚，还可以给她洗一个舒服的澡，她住的宿舍里没有澡堂，平时她们都是自己烧一点水随便洗洗。妈妈的右手不能动了，用一块围巾吊着，还不可以沾到水，我第一次跟妈妈洗澡，她即感动又难过地说：“闺女啊！我这头发都好几天没洗了，痒得很！谁叫你嫁这么远呢！妈妈有个什么事情你也不在身边，谁也依靠不上，等我老时，若是你弟弟找了个没良心的媳妇，我可怎么办呢！”

　　“妈妈你别难过，虽然现在我们很困难，但是我们一直都在努力，我想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摆脱困境的，如果弟弟真找了个心地不好的姑娘，我会养你的妈妈，到时候你去我那边，专门帮我照顾你外孙子，我还可以出去上班，等你老到走不动的时候，你外孙都长大了！我们都可以照顾你。”我嘴上说着这些话，心里却有想哭的冲动，但是我不能当着妈妈的面哭，我知道哭了！她会更难过的。

　　第二天，我们一起带着妈妈去外面吃饭，婆婆打电话给向阳，用彝族话说：“我儿呀！你爸爸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她外婆严重吗？如果不严重，就赶快回来吧！”

　　向阳很急地说道：“阿妈，我爸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爸他吃不下饭，现在已经很瘦很瘦了！可能不行了！”我听到了婆婆说话的声音，婆婆她说着说着就哭了！我妈妈大概是从向阳的表情看出来，知道我公公很严重了！

　　她对向阳说：“吃了饭你们就回去吧！好好照顾你爸爸几天，我这个手臂，没有什么大问题的，现在只是不方便一点，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是呀姐夫，你们今天就回去吧！妈妈我抽时间来看她。”弟弟也说。

　　过天桥的时候，我儿子像牵他爷爷那样，去牵着她外婆过马路，老人的心都很柔软，妈妈和我公公一样感动，觉得孙子长大了！懂事了！那天吃的那顿饭，我们像吃年夜饭那样，我知道吃完那顿饭，我们就得走了！自从爸爸走后，我就一直没机会跟妈妈一起过春节了！对于我来说，和妈妈她们过一个春节，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我让妈妈不要送我们了！她还吊着手臂呢！可是她硬是要送我们走了她才回去，我从出租车的后视镜里看到，身材本来就矮小的妈妈，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远处，完全看不见，我哭了！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这两天积攒的泪水，全都流出来了！

　　向阳有点生气地对我说：“你别这样了，你明明知道爸爸可能不行了！好像是我逼你回去似的，你要再这样的话，你就留在这里照顾妈妈吧！我一个人带孩子回家就行了！”

　　“你别说了！我决定要跟着你回去的，我也知道我该怎么做，可是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还是很伤心的一边抽泣一边说。

　　“好了好了！听话，快别哭了！以后我们再来看妈妈好吗。”向阳不生气了！他反过来安慰着我。Fb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