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诗奇葩——试论阿苏越尔诗集《我已不再是雨季》
内容提要:本文从诗人的成长背景及影响诗人创作思维的民族文化传统深刻地剖析了贯穿阿苏越尔诗集《我已不再是雨季》中的两种民族文化情结,即白雪情结和羊群情结。同时,着重从诗歌的音乐性、诗歌中所含的忧郁美、古典意境美、诗歌内涵的传奇性及对本民族命运的终极关怀等六个方面阐述了诗集《我已不再是雨季》的艺术特色,从而全方位地揭示出了诗人的创作风格和诗集的美之所在。
关键字:彝族、白雪、羊群、文化、灵魂、音乐性、美
曾几何时,写诗一度成为一种时髦。然而,经过市场经济的冲击以后,中国当代诗坛又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逃亡,呈现出一片喧嚣之后的荒凉。在这种荒凉的背景下,那些多年来一直在诗歌殿堂笔耕不辍、跋涉不止的诗人就越加显得难能可贵了。
在当代文学发展前景特别是诗歌在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挑战的时候,在一种回归思想的召唤和民族意识的驱动下,中国乡土文学却又受到了青睐。特别是民族文学、民族诗歌则不断地开辟着新的天地。与此同时也迅速涌现出了许多民族作家和民族诗人。而位于中国西南的彝族的新文学特别是新诗歌也在不断发展,呈现出“百家争鸣,百花开放”的好景象。在这个古老的民族中,在出现了一位杰出的青年诗人吉狄马加以后,走出了一个又一个青年诗人。阿苏越尔便是其中的一位,他的诗集《我已不再是雨季》把彝族新诗的发展推向了一个新的台阶。
阿苏越尔出生在彝族聚居区的腹心地带大凉山越西县。他们家是世代相传的苏尼世家,他是在彝族最传统的文化背景下长大的,父辈们的诵经声始终伴随着他成长的过程,他们每滴血液中都流淌着一个古老的山地民族的观念和意识。然而,他又是个受过高等文化教育的人,当他大学毕业回到故乡以后,他从他们这个民族的文化和生活中捕捉到了许多新的东西。正如他自己所说:“我所接受的最初的文化蜷缩在毕摩的念经和作法声里,那意蕴深长扑朔迷离的无数个夜晚及今犹在,只要在这片土地上生这片土地上长,很多人都会这样。我们的过去笼罩了一层玄妙神奇的光环。从那些连绵不绝的诵经声中,我能捕捉到的是一些忽闪忽闪的影子,我不相信所有的事物都能被真切地把握住,而我们居住的群山,沉浸在星光下充满磁场。当大自然与人类达成某种奇妙的默契,我们忘记的东西远比所能记起的要多。所以我说,是我们居住的这片土地给了我诗歌的精神。”正因为这样,民族的传统文化使他能够运用具有旋律美的音乐般的语言写出了一首首优美动人的诗歌。这就是诗人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出版的诗集《我已不再是雨季》。
诗人在《我已不再是雨季》这本诗集里追寻的是一种诗化的生活。他用一种具有节奏感的音乐般的语言描绘了一种理想的境界,而这种境界是融合了一个民族的宗教、文化和意识的。在他的诗中真善美都得到了体现,然而真和善却让位于占主导地位的美。因此,可以说,这些诗歌都脱离了功利目的,是纯美的诗歌。
纵观这本诗集,最重要的也最能显现出诗人内在感情的特点就是始终有两种情结贯穿于每首诗中,形成了诗人自己独有的风格。这两种情结即白雪情结和羊群情结。
一、白雪情结――宗教意识和神话传说的变形再现。
在彝族古籍文献《勒俄特依》中说,人类的起源是源于一场雪,一场红雪过后,就衍生出了血族十二支,认为一切生物都是雪的后代。这种古老而善良的意识始终贯穿于凉山彝族的历史文化生活。而这种传统的观念又同时表现在彝族宗教活动中。有些宗教仪式经常提及一切生物皆源于雪。如在一些宗教祭祀中杀鸡时,有时需要诵扬鸡的起源及谱系,其中就有这样的咒语:“你也雪族,我也雪族,本为同根,不该杀你,为我健康,惟有祭你。”说完用刀把猛击鸡头致其死亡。这充分说明了雪族起源观念已经深深地融入了彝人的意识里面,从而又反馈到宗教活动和文化生活中。
因此,可以说,深山彝人对雪怀有一种神秘的亲属认同感。他们对雪有着深深的爱恋之情。正因为这样,大凉山才孕育了阿苏越尔这样的彝族诗人。他在诗中又同时表达了对雪的这种神秘的认同和不可分割感。表现为白雪情结几乎存在于诗人的每首诗中,而且写雪的诗占多数。如《雪中自述》、《满山的雪》、《雪祭》等。诗人把凉山彝族对雪的这种渊源认同发挥得淋漓尽致,优美动人。如:我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雪哥哥/一场粉红的雪后/阳光发达/年迈的耕牛拖着湿润的风/在田野上摇来晃去/流水侵入故乡/……/荞子长在南方/在最明亮的山上,荞子……/雪哥哥,我不该/我不该说出这样的伤感的话/因为在最后的疲惫中/神灵降下雨和无声的回味/雪哥哥/……/雪哥哥/请听我说/爱与恨一望无际/诗歌和泪一望无际(《最后的雪》)。彝人说:没有雪哪来的生物?哪来的人类?哪来的彝人?彝人对雪怀有这种亲切感,他们深爱雪、了解雪,正因为如此,彝族诗人才会对雪说出:“雪哥哥”这种亲密的称呼。有人这样评价说,这样的诗不是写出来的,而是一种神秘的力量感召着诗人,从诗人的灵魂里流淌出来的。又如在《雪祭》里:第九十九片雪张开巨嘴/扑向断奶的等待/你好,漫长的等待/神灵必定安排了你朔造我们/……/有人说,生命的气息泊于雪谷的唇际/雪谷在年龄之上,发出冷冷的火/这是第九十九片雪降临的征兆/这是时间/成功地朔造我们/……/天空是人走过的路/时间遥远,雪谷苍茫/何不与我共同一生?谁能和我们共同一生呢?没有人,只有雪。只有雪陪伴着我们,是雪繁衍了我们,又是雪埋葬了我们。这些诗句好像是祖先的歌谣,又是涅?的钟声。它在向我们讲述着一种诞生,一种死亡,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宗教意识的再现,是对彝族古文化以及史诗的新的阐释。也许这样的诗只有熟悉或了解民族文化的人才能读懂,而这种意识也只有那些对少数民族文化有深入了解的人才能理解。然而,谁能拒绝艺术的感召,谁又能真正地解脱一种传统意识的束缚;又有几人能真正地表达出这种深层次的潜伏在文化内层的观念和意识呢?又如:雪啊,我们或许/从此灵息相间,彼此祝福/并脉脉含情/我可不是一无所获/大雪来到/富裕来到/雪啊(《听人说古侯木地又下了场大雪》)这首诗同样表达了雪与我,雪与彝人的一脉相承,难舍难分。
可以说,诗人的每句语言里都有雪的影子,雪深深地渗入了诗人的心灵,渗入了诗人的血液,变成了诗人来自高山雪域的神秘而野性的气质,以及源于雪的独特的观念和愿望。
二、羊群情结――传统生活的影子。
彝族特别是凉山彝族自古以来就是个游牧民族。他们在迁涉和流动的这种生活过程中始终和游牧是分不开的。而游牧的对象是牛羊,其中最主要的是羊,特别是绵羊。现今大小凉山的彝族居住在高寒山区的仍以牧羊为主。所以说,彝族是和绵羊分不开的。在彝人生活中如待客、婚事、丧葬中都需要用羊。特别是祭祀活动中,绵羊特别是白色的公羊的地位是其它牲畜所不能代替的。所以,在彝人的意识中,拥有许多的羊群是富有的标志。
彝族的这种与羊密切相关的生活习俗已深深地影响并注入到了彝族的语言文学中。如谚语:“荞粑配羊肉,米饭配猪肉”等,另外在一些古籍和文献中也有不少关于羊的描写。这都说明了彝人对羊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特别是牧羊人对羊视如宝贝一样看护。这种传统文化影响下的特殊的游牧人的心理或多或少感染了阿苏越尔,所以他的每首诗中也几乎都有关个羊的描写。也许诗人认为白白的羊群远远看去就像是白雪,所以白雪和羊群便成了诗人最重要的两个创作源泉。
诗人在诗集大量地歌颂了绵羊,从各个层面揭示了绵羊对彝人的重要性,表达了诗人和彝人对羊群的深深的爱。如:惹夫河吉 无边的牧场和辉煌/一路浸泡在马布和月琴声中/挤满密不透风的羊群和天空/是惹夫河吉哟,梦幻和恩神又多么遥远/羊粪远远的清香铭心刻骨/风掀动披毡、骨肉,一路的愁肠百结/可有人想到这一切与羊有关/那黄金的牧鞭巨响归来问候忧伤/惹夫河吉,那丰腴的牧场哟/好像我被抛弃的踪迹/经历了数代人的忧伤/……/不管你多么地爱和恨/惹夫河吉,莫可名壮的羊群/归途贯穿了我们每个人/肥硕的大骟羊又多么可亲/情与理生死相依,寒风拂面/(节选《惹夫河吉的羊》)。惹夫河吉是彝族传说中一个丰腴的牧场,是彝族人民理想中的牧场,在许多文献中都有关于惹夫河吉的述说和描写。在这里诗人运用优美的笔调和带有音乐性的语言描绘出了一个广阔而丰腴的牧场,以及那漫山遍野肥硕的大骟羊。说明了羊群与彝族这个游牧民族生死相依。是羊毛给予了他们温暖,是羊肉养出了他们矫健的身躯。然而全诗从头至尾始终带着一种忧伤的色彩,诗人通过诗歌从另一个侧面表达了其对民族生存和发展的深深的忧虑。又如:惹夫河吉,其间的一只狼/徘徊于向晚的山岗/曾经多么遥远。在这里诗人一方面表达了自己对一种逝去的生活的回顾和眷恋,也充分地反映出了他们这个民族生存中所遇到的困惑和挑战。
在另外一首诗中,诗人运用浪漫的笔调更进一步地表达了自己对羊的深厚的感情。如:在黄昏时分开口/喷金吐玉的/沉湎于山岗和森林一场小雨的/羊群。故土和亲人合唱的羊群/不再迷失方向的羊群/……/金色创伤中成长的羊群/不能忘却的羊群/舒经活络的羊群啊/洁白的冬天来临/你却不住地颤抖/让我的思念落叶纷飞(节选《羊群、羊群》)。对于牧羊人来说羊群是世界上最可亲的一种动物。当冬天来临之时,羊群身上的羊毛被人剪来做御寒的衣物,而羊群却在寒风中不住地颤抖。这是何等形象的语言。就像徐志摩深受康桥,戴望舒深爱雨巷一样,阿苏越尔深爱
羊群。他自己在诗歌中也是这么说的:――羊群,赤脚走遍我诗歌中的旅程。
正是因为彝族的传统文化深深地感染了诗人,那种传承了几千年的传统思想深深地嵌入了诗人的骨髓,诗人才会对雪和羊群怀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也使他写出了如此震撼人们灵魂的优美而动人的诗句。再现了彝族感伤而古老的传统文化。也体现了诗人对彝族传统文化精髓的优秀传承和熟练运用,也反映出每个彝人身上那种感伤的情调就像魔力一样,一代传承一代,让他们的子孙难以摆脱。而诗人通过雪和羊群所反映出的这种文化现象,使诗歌艺术达到了文艺的最高境界,使美得到了升华。
另外,纵观阿苏越尔的这本诗集《我已不再是雨季》,诗集整体表现出鲜明的民族文化特色,语言丰富而有魅力。其艺术特色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诗歌语言的音乐性。
阿苏越尔的诗歌具有自然流露的音乐美,而不是经过刻意雕饰而来的。诗人对音乐有着天生的敏感,这也许是因为他是一个彝人的缘故。因为彝人生来就有舞蹈和音乐天赋,他们天生就具有一种艺术家的气质,而那种忧郁和感伤的情怀也是与生俱来的。因此,有人曾经说彝人天生就是诗人和歌手。阿苏越尔诗中的音乐性不仅仅表现在熟练运用重复、迭现等方式,诗歌语言自身中也带着强烈的音乐性,具有较强的感染力。如:我仿佛融到水的回声/自群山环护中而来/我仿佛沉湎于封下的梦境/(《仿佛》),又如:那么我的悔恨要走了/孩子们的路要走了/重新的冬天要走了/在鲜血和诗一并消失的地方。这种意义模式的反复出现,能够暗示、加强、延续作品中力图表达的主导意义,就象音乐中的赋格曲、奏鸣曲重复演奏的主旋律一样。而诗歌语言中所表现出的这种音乐美更能加强语言的效应和艺术性,使诗歌中的美脱离真善而达到完整。这是我们在中国当代诗坛其它诗歌中很难见到的。而本身也只有少数民族诗人才能熟练运用诗歌语言的音乐性,达到意境美。是啊,在如此荒凉的当代诗坛能出现如此优美的诗作,的确是诗坛一大幸事。
二、诗歌中所含的忧郁美。
也许是历史原因,彝族自古是个忧伤的民族。他们这个民族经历了几千年历史的发展,他们的史书上充满了血泪和沧桑。他们虽然勇敢,然而始终未能走出困境,实现自己的愿望和理想,因此在其历史文化和心理上充满了忧伤,在他们深邃的目光里充满了沧桑。如果深入到大小凉山腹地,那么就会发现每个彝人唱出来的歌里都含着一种忧伤。在他们的劳动生活中也充满着忧伤的调子。然而,这正是彝族传统文化影响下的古朴而忧郁的美。也许阿苏越尔也受到了这种文化的影响。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自己个人生活所决定的,只不过他无法逃避罢了,正如他诗歌中所说:我可以拒绝你/但我无法拒绝更多的忧伤。因此,阿苏越尔的诗集中几乎大多数都反映和表现出了这种忧郁美。它就像一股魔力引诱人们进入其诗中忧伤的陷阱里,让人不能拒绝也无法逃避。然而,这种忧郁的美并不是表现在诗歌语言的表层上,而是蕴涵在每首诗里面的一种旋律,它始终在阿苏越尔的诗歌中游弋,像一条无形的绳索紧紧地把诗集中所有的诗串在了一起。如:早已失去的正是我/田野空旷,一切难捱/我是从我的忧伤中/走到这里的/(快告诉我,一片灵魂的消息)(《无雪的冬天》),又如:许多磨难已走过了村庄/许多机缘已走过了村庄/留下最美的雄鸡为你歌唱/晚霞正在天边消失/在你听不到的地方/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让我告诉你/昨天,就是这个村庄/住满了求生的居民/相互分享着和平和战争/(《晚祷》),在这里,诗人运用一种忧伤而感人至深的笔调反映出了彝族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仍然过着一成不变的平淡而忧伤的生活。这一切让作者的忧伤和疼痛深入骨髓,侵蚀着他的灵魂。
三、诗歌中质朴、凝重的古典意境美。
阿苏越尔的这本诗集中另一重要特性就是善于驾驭诗歌语言的表现形式。通过吸收大量本民族的古典诗词、民间故事和传说,作为诗歌形式的营养构成,为诗歌增强了意境美。诗人在运用民间文化及古典诗词时是经过了吸收和内化的。因此,多数的诗是在意境上表现为诗人对古典文化的传承。另外,对彝族民间传说和神话故事的神奇运用更增强了诗歌的凝重感。使我们能从中窥出一个民族历史文化的博大和久远。为:鹿鹿角巴,神灵将你与世隔绝/满面狂荡着索玛和熟透的山梨/黄昏的牧草奔放/默默反刍的羊群留在一天里/响声的光泽群山环护,彩霞覆盖/这就是你,鹿鹿角巴/《鹿鹿角巴故乡》)彝人传说鹿鹿角巴是块狭长而肥沃的土地,那儿终年长着绿草,传说那儿的姑娘都善于用羊毛纺线,心灵手巧。它是彝族人民的桃花源,是一个游牧民族理想的居所。
《鹿鹿角巴故乡》这样的诗毫无功利的目的,而又似一种神秘的力量总是把人们的思绪带到一种神秘而完美的境界,就像在梦幻漫游一次理想中的世外桃源。又如:惹夫河吉哟/梦幻和思神又多么遥远。恩神即恩梯古兹,是彝族神话传说中掌管一切的天帝。在此,诗人借用远古神话隐喻彝族历史文化的古老和久远。同时也使诗歌具有一种古朴、凝重感。
四、诗歌内涵的传奇性――与神秘的宗教意识结为一体。
“什么是宗教,只是感化与解放的力量;什么是文艺,只是启示感动的功能,在最高地境界,宗教与哲理与文艺无有区别,犹之在诗人最超铁的想象中美与真,与善亦不辨涯?”。(徐志摩《征译诗启》)。一个民族,只要其政治经济没有发展到一定的水平,那么这个民族的文化和宗教总是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而在其文学作品中也总是带着某些神秘的宗教色彩。正如徐志摩所说,宗教、文艺和哲理在最高境是没有区别的。这种特殊的宗教与文艺的最自然的融合犹其在少数民族文学上更为明显。而在阿苏越尔的这本诗集里,他把宗教和文艺的这种相互依托关系和祖先的文化中继承了下来,并发挥得淋漓尽致。如:不可以被山谷的音所动/围绕已经站起的毕阿史拉则/不可以擅自离去/……/神灵啊,我们遵从你布施的毕摩/经声阵阵,哭声竟也阵阵/获得今夜,颂歌紧紧偎依我们/石母恩哈一无所有/可通往真间的路险象环生/神灵啊,既走的人已翘首回望/留下的我们怎不泪雨涟涟/(听毕摩涌经>)。彝族在作祭祀毕摩诵经时,要显得特别的肃穆,谁也不能走动,只有静静地聆听。而毕摩的诵经声就像天国传来的涅会让人深受震撼,被感动得泪雨涟涟。
诗中的石母恩哈是彝族传说中一个在天之下、地之上的地方;传说彝人死后都要去那儿与死去的祖先团聚。在这里,诗人通过运用这些传说故事把宗教深深地嵌入诗歌中,让人们在读他的诗的同时,也能感受到这种撼人心灵的仪式。透过诗歌语言,读者似乎听到阵阵诵经声从遥远的天外传来,深入自己的血液和骨髓,让人无法摆脱。而这种与宗教结为一体的表现方式,使诗歌不仅在形式上具有一种迷人的味道,而且在内涵上也具有一种神秘性。这是非民族诗人所不能表达和体现的。
五、用诗歌语言再现了彝族的传统文化。
在这本诗集里,诗人的另一最重要成就是用现代手法来再现了古代彝族文化中的传统情绪、意境或借神话、传说、典故的情趣来生发现代的意蕴。传统文化是所有现代文化的源泉,尊重传说本身说是通往创造的桥梁。“传统是历代积累的知识整体,它是诗人在创作过程中的吸取养料的宝藏,也是读者欣赏和理解诗所必须掌握的内容。因此,传统既置身于具体作品之外,但又与它密切相关,就像语言是言语的仓库一样,诗的传统是个别诗作的源头和矿藏。“(高友工,梅祖:《唐诗的魅力》(李世耀译,上海古籍出版社,计89年,第181―182页)。从诗集中,我们可以看出,阿苏越尔在表现个人经验,个人感受时,意识到了悠久的时空背景;与此相似,他在表现诗歌形式时,也意识到了强大的诗歌传统。正如刘若愚所说:“历史意识的一种自然延伸便是文学传统的意识。”(《中国文学艺术精华》王镇远泽、黄山书社,1989年3页)。可以看出,诗人在表现这种传统文化是无意识的,而同时诗人对传统的文化又充满了虔诚和崇拜。如:祖祖朴巫/梦幻和期待奔腾不息/仅有的言词归入名下/水之根连着树之源/……/仅有的言词怀揣一尘不染的诗歌/伴随你去了天上/祖祖朴巫――(《译语》)。祖祖朴巫据说是今云南昭通一带,它是彝人对祖先的缅怀和对传统文化的虔诚膜拜。
另外,诗人对传统文化的继承不仅仅只是表现在运用传说知识典故。在所有诗的内延及意境上都充满了无意识的发自本能的传统意识。这种意识是只有从诗歌的内部散发出来的,只有读懂了阿苏越尔的诗,你才能真正感受到一种传统文化在一个民族诗人身上的积淀。
六、对本民族的深深的爱恋和民族命运的终极关怀。
事实上,阿苏越尔的诗中最有价值也最能感动人的其实是因为其诗歌中始终怀有一种对本民族的深深的爱恋。透过他的诗,我们可以窥探到人类家园的生存状态和一个民族的生存方式。其诗始终表现对本民族命运的终极关怀。表现出了一个少数民族文化人在多种文化矛盾冲突的夹缝中的苦闷和孤独。这种苦闷和孤独是始终存在于每个有卓识的彝族文化人心底的最沉重的压力。
透过他的诗,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民族诗人对其民族本身发展的忧虑。如《鸟在祖祖朴巫歌谣》里:你的飘零是个完整的冬天/在乡下,小孩披着大雪死去/纷纷飞来的汉字/像稚气未脱的鸟,衔来/我们满身旅途的疲惫。又如《正视故乡》:土地上,割去春天和细心的汉字/割去九十九双一尘不染的手/还有什么要说呢?你啊故乡/是否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有眉毛。其实,诗人这种对本民族命运的终极关怀不仅仅是表现在诗歌语言上,更重要的是这种忧虑象一股旋律始终徘徊在诗人的每首诗中。我们只有再三阅读,细细品味,才能从中领悟出诗人的这种感情。
细读阿苏越尔的诗集《我已不再是雨季》中的每首诗,留给人无比的感动,但这种感动又只有用心去慢慢地回味,在灵魂深处与诗人实现交流。
纵观这本诗集,诗中的文学美主要是从民族情结上表现出来的。这也表明了一个民族诗人如果脱离了其民族是不可能有任何成就的,同样也就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诗人。只要一个诗人扎根于本民族,在诗歌的道路上继续跋涉,相信能取得成功。这也是我们广大读者对阿苏越尔的最真诚的期望。
(注:本文是作者1996年从中央民族大学毕业时撰写的毕业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