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濞彝族民间故事》27-30
27、乘龙使鬼
相传从前瓦厂乡有一个饱学之士,名叫桑雾顾,他能上观天文,下察地理,料事如神。当地人对他很敬重,乡中有什么疑难和解决不了的大小事情,一到他手中就迎刃而解。桑雾顾在家的时候很少,来去都飘忽不定。有人说他行走如飞,像(水浒)中的神行太保,从瓦厂到蒙化城(巍山)赶街,一天之内还能赶一个来回;有时雅兴大发,还一个人夜半到蒙化城看戏,天亮以前又返回瓦厂。后来桑先生活了一百多岁才离开人世。在瓦厂街的山背后还有他的坟墓呢。
传说桑先生出门经常骑一匹黄马,晚上在家就把黄马关在马厩中。说也奇怪,不几天马渐渐消瘦。桑先生问妻子:“你这几天没有喂马饲料?”妻子道:“郎君休怪,我每天都在喂马料,每天都达夹杂着蚕豆。桑先生说:“那么你晚上就没有给马上过料?”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从今天开始、每天夜晚起床两次添加青饲料和蚕豆,马定能长得膘肥体壮。”妻子也照着桑先生的意思、每晚起床两次加料,精心饲养黄马。没过几天,黄马瘦得皮包骨头,连走路都歪歪倒倒。桑先生问妻子:“你这几天没有喂黄马一点料豆?”妻子说:“我每天都照你说的方法给马喂料,每晚两次为黄马加料豆,而且每次都吃光了。”桑先生很是纳闷,决心要看个究竟。
当天晚上,桑先生在马厩隐蔽处藏起来。约莫一更天时,妻子披衣到马厩添料后又回屋睡觉,不一会儿突然见蒙化紫金山深处闪出一道耀人眼目的白光,白光过后,一条银光灿灿的小白龙从紫金山升起,跨越漾濞江直朝桑先生家的方向奔腾而来,来到马厩旁白龙变成一匹金丝亮晃的白龙马。黄马见到白龙马吓得两脚颤抖一下瘫软在地。白龙马毫不客气地吃起马槽中的料豆,一会儿功夫槽中马料一扫而光。吃完马料,白龙马又变成一条小白龙越过漾濞江回紫金山去了。
这一切都被桑先生看在眼里。原来自己的黄马饿成一包骨头,是白龙马偷吃了黄马的饲料。桑先生决心要降伏小白龙马。第二天,桑先生将妻子的头发剪下一束,用麻皮和头发混合编成一根绳索。夜间,桑先生将绳索开成一个活扣大圆圈,放置在白龙马偷吃料豆的马槽中。等白龙马吃得差不多时,桑先生一扯绳索,白龙马头就被绳子紧紧套住。白龙马知道上当欲跑不能,只好乖乖就范。
桑先生说:“小白龙,你三番五次跑到我的马厩中偷吃料豆,你还有何话说?”小白龙道:“请桑先生放我回紫金山,今后先生需要我时,我定会来帮忙。”桑先生说:“既然你愿意认错,受我管制,我也不为难你,你看我的小黄马己饿得快死了,我出入瓦厂山区也不方便,只希望你能在我需要出远门时,变成一匹白龙马为我所用。”小白龙说:“这有何难、到时候我一定陪伴先生进出瓦厂就是了。”桑先生说:“我放你回紫金山后,怎么才能找到你?”小白龙说:“你只需在你家门前高声对紫金山大喊三声小白龙马,我即可出现在你的眼前。”桑先生说:“那么我就放你回紫金山去吧。”桑先生将拴在小白龙马的绳套解去,小白龙马立即变成白龙腾空而起,化成一道白光飞过漾濞江落到紫金山去了。
过了几天,桑先生在家门口对着紫金山高喊三声“小白龙马”,只见白龙马从紫金山中腾空而起,越漾濞江直奔桑先生面前道:“不知先生叫我何干?”桑先生看到白龙马果然守信用,高兴地说:“白龙马,你真有言有信。我今天想到蒙化城会晤一个朋友,能载我去吗?”小白龙说:“桑先生你骑在我背上,闭上双眼,只需片刻功夫,就可以到你朋友家中。”桑先生骑上马背,只听得风呼呼响,不一会儿白龙马叫道:“可以睁开眼了,你朋友家到了。”桑先生睁开眼,朋友己在门前恭候他了。白龙马说:“你去会晤朋友,我在门外等你。”桑先生进朋友家和朋友一起下棋、饮茶、赋诗,到大半夜后才告辞,白龙马在外面道:“桑先生快坐上来吧,我带你回家。”桑先生坐上马背,徐臾之间己降落到桑先生的家门口。很快桑先生乘白龙马的奇闻传遍了瓦厂地区。
瓦厂大山深处有一群山妖野鬼,经常骚扰当地百姓,百姓都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得罪这些妖怪们。自从桑先生降白龙马威名大震后,附近的山妖野鬼都害怕桑先生,但又恨桑先生,都想找机会报复他。当中有个野鬼头决心要向桑先生挑战,桑先生家中有一片几十亩的好山地,每年都长上好的包谷,这一天晚上,野鬼头发动所有山妖野鬼们从漾濞江心中搬来无数鹅卵石把桑先生几十亩地全部盖掉,又搬来一个比房子还大的巨石阻住桑先生家的门,山妖野鬼们干完后才洋洋得意而去。
第二天早晨,桑妻起来开大门,大门被巨石挡住,赶忙叫醒桑先生,告知巨石阻塞大门。桑先生下床一看,果然是巨石阻门,也不吭声,从窗子上翻越出门。又去看看自己家的山地,山地全都堆上了石头。桑先生立即知道是山妖野鬼干的勾当,决心要收拾这些山妖野们。晚上桑先生叫妻子睡在床上装死,自已穿起吊丧服,摆上香火祭器号啕大哭。夜半时分,野鬼头派了一个小鬼卒来桑先生家探查虚实。小鬼偷偷爬上窗户偷看,只见屋内灯火明亮,桑先生对着妻子的灵位放声大哭,边哭边咒骂:“哪个该死的背时鬼,搬来石头压坏我包谷地三十多亩,叫我明年吃什么过日子?哪个没良心的狗奴才,搬来石头阻住我家的大门口,我媳妇天亮开门活活被大石头压死掉,到死也不暝目。媳妇你放心,明天晚上我到后山请王端公给你念经超度灵魂,你就到极乐世界去享福吧。如有来世,我俩还是夫妻。呜呜........
小鬼一听暗自高兴,一看床上的桑妻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动,真是死了,便悄悄离开桑先生房间,一溜烟跑回去告诉野鬼头。野鬼头一听好不高兴,说:“喽啰们,这口气总算出了,看以后姓桑的还敢不敢欺负我们这帮山妖野鬼?”小鬼又道:“大王,明天晚上姓桑的还要到后山请王端公,要经过一段老鹰岩,岩深不见底,我就把他推下岩摔死了事。到那时我们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到处游荡,谁也管不住我们了,哈哈.......”
第二天晚上,明月当空,桑先生怀揣一瓶狗血,背着一个小口袋,哼着小曲慢悠悠地到后山请王端公。约莫走到三更时分来到一个山垭口,野鬼头变成王端公的模样等候桑先生多时。等桑先生走近便主劫打招呼:“桑先生半夜行路至此,莫非来找我王端公的吗?”桑先生定晴一看看出王端公是野鬼头变的,也就将计就计顺口说道:“正是来找你家的。”野鬼头说:“莫不是你家妻子死了来找我超度她?”桑先生说:“正是正是。王端公料事如神,那么就麻烦和我走一趟。”野鬼头说:“好”
二人走了一阵,桑先生道:“王端公,咋个你在月光下行路,连影子都没有一个?你是活人还是鬼?听老人讲月下无影的人是鬼变的。”野鬼头一听暗自吃一惊:好一个桑雾顾,胆大心细,居然怀疑我是鬼,我得小心应付。顺口答道:“桑先生你有所不知,我这几年天天在家中练功,练得一身仙风道骨,所以在月光下行走自然无身影。”
又走了一阵路,桑先生道:“王端公,你脸上咋个没有眉毛?听人讲没有眉毛的人是鬼变的。”野鬼头道:“桑先生,今天早上起来煮饭,火烧旺了一点,一不小心把眉毛燎掉了。”
又走了一阵路,桑先生又道:“王端公,你走路咋个没有一点脚步声?听人说走路没有脚步声的人是鬼变的。”野鬼头听后又一惊道:“我己有神仙功夫,来去无踪,走起路来自然无声音。”
二人又走了一程,只见前面有一座桥,桑先生抢先过桥,野鬼头在桥的一头高喊:“桑先生快来背我过桥,我脚杆走疼了。”桑先生说:“好,好,我背你过桥。”桑先生重新走过桥背他。桑先生背着假王端公道:“王端公,你在我的背上身轻如纸,莫非饿得几天没吃东西?到了我家我杀一只大红公鸡好好给你补一下身子骨。”野鬼头说:“桑先生说的极是。”
过完桥二人来到老鹰岩旁,岩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野鬼头决定趁过岩时,将桑先生推下岩摔死。便和桑先生说:“我们快过岩吧!”桑先生道:“王端公,晚上行老鹰岩我害怕,稍不留意摔下箐底就没命了,我看还是绕道而行。”野鬼头道:“绕道太远,桑先生怕走,我背桑先生走就是了。”野鬼头不由分说一把将桑先生抓住,往岩子外推去。桑先生手疾眼快,一只手抓住野鬼头的胳膊,另一只手趁势捏住野鬼头的脉搏不放。野鬼头突然感到全身疼痛难忍,不断将桑先生往悬岩推去,可是桑先生的右手像钢钳夹住野鬼头脉搏不放。野鬼头使劲挣扎号啕大叫,桑先生左手从衣袋中将事先准备好的狗血瓶打开,劈头将狗血倒在野鬼头身上,野鬼头立即瘫倒在地上,向桑先生讨饶留命。桑先生说:“野鬼头,你平时作恶多端,今日服输了吧?”野鬼头此时磕头如捣蒜:“我服输了。我认罪,只求先生饶我一命,以后变牛马来报答桑先生。”桑先生从口袋中抽出一根红绳子套住野鬼头道:“跟我回家超度去。”野鬼头在桑先生牵引下乖乖跟桑先生走回家。
一到家,桑先生将野鬼头拴在牛圈边道:“这几天你王端公肚子饿,身体虚,今天我用大红公鸡招待你美美吃一顿。”打开鸡圈,一只公鸡一见野鬼头便向它扑去,用尖锐的鸡爪和嘴啄野鬼头,啄得野鬼头在地上打滚,最后变成一个遍体鳞伤的老豺狼。桑先生将大红公鸡关进鸡圈后对野鬼头道:“原来你是一只大豺狼。”说完叫妻子舀一瓢狗食喂野鬼头。桑先生笑着问野鬼头说:“今天你可服了?”野鬼头说:“桑大人,小的五体投地佩服你家,以后我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桑先生说:“我几十亩的鹅卵石你如何处置?”野鬼头说:“请桑大人放心,今晚我把所有的山妖野鬼集合起来,把所有地里的石头全部拣干净搬到漾濞江。”入夜,野鬼头对着大山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一百个野鬼拿着锄头,来到桑先生的山地里,野鬼头对小鬼们说:“今天晚上天亮以前,把所有的山地里石头全部搬到漾濞江中。”在野鬼头的指挥下,小鬼们把石头全部搬到漾濞江边,又一起将挡在大门口的石头推进江中。
搬完石头后,桑先生道:“我山地的包谷损坏了如何赔偿?”野鬼头说:“桑先生你家明天白日准备好包谷种子,到明晚上我们大家给你种包谷就是了。”桑先生说:“行。”天一亮野鬼们拿着锄头、犁、水桷到山地边,在野鬼头的吆喝下,喽啰们挖地、碎土、捞沟、平整、挖坑种包谷。种完包谷又到牛圈背粪撤在包谷地里,一伙喽啰又挑着桶到漾濞江担水浇包谷地,个个忙得汗流浃背。刚干完,鸡又开始叫了,小鬼们又消失在大山深处。
野鬼头又对桑先生说:“活也干完了,请先生放我走吧!”“你作孽太多,不重罚难改本性,你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干上一年苦活,白天在牛圈守家,晚上你去山地管理包谷地,不能懒,管理得好一年以后我会放你归山,若有闪失,我罚你三年苦役。”野鬼头也只好照办。白天野鬼头认真为桑先生看好牛圈守家,夜晚,野鬼头一人看扛锄头到包谷地干活。天一干旱,又到漾濞江中挑水灌溉;包谷生了虫子,野鬼头又挽起袖子捉虫除害。到了秋收季节,每一包包谷都有一肘子长,人人见了人人夸,桑先生也高兴得直点头。
一年转眼就到,这一天,桑先生将野鬼头叫到跟前说:“野鬼头,这一年我家的猪、鸡、牛、羊从未打失过,说明你这一年中是认认真真地看守我的房前屋后;这一年我家的包谷和其他庄稼也丰产,都是你平时勤恳劳作所为。你的恶习也改得差不多了,今天我就放你回家去,以后千万不可再为非作歹伤害百姓。你走吧,我不留你了。”野鬼头说:“谢桑大人,小的以后绝不胡为。以后桑先生用得着我的时候,夜半对着大山喊我野鬼头的名字三声,我野鬼头就会帮你的忙。”桑先生说:“难得你这一片诚意,我有事自然会请你来的。”野鬼头向桑先生嗑了三个响头后化做一道清风,消失在大山深处。
此后,桑先生每到春耕秋收的夜晚,野鬼头都会带领小鬼们帮桑先生劳动,瓦厂百姓也再不受野鬼们的骚扰,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
(讲述:桑应清 记录:舒舍予)
28、罗富宽的故事
罗富宽是普映山第一个生意人。罗富宽原先家住高发村,家里种着几片苦荞地,有几十棵大核桃树,养着一群牛羊猪鸡。罗富宽从小就放牧牛羊,并不识字,但人很聪明,善于动脑筋,办事诚实可靠。他放牧常到村寨下边的茶马古道旁龙角岩附近的山箐中,因此也就常赏遇着茶马古道上来来往往的马帮。龙角岩头茶马古道拐角的地方有一眼井,井的周围有块草坪,来往马帮都要在此开稍。他就有机会与赶马人交流,时间久了,也就懂得了“生意、贸易、买卖”是什么回事了。就感到山民们用一张羊皮跟串山塞的外乡人换得一两根银针或一团线实在是太吃亏了。他们家的几十棵大核桃树,一年能榨几百斤油,一家人吃不完,剩下的与串寨的外乡人换盐巴,十来斤核桃油才换斤把盐巴,百多斤油才换到丈把粗布,就更是吃亏了。要是把家里剩余的粮油,吃用不完的猪鸡牛羊卖成钱,到街上买回家里所缺少东西,既不是又方便又不会吃哑巴亏了吗?就在他十六岁那年,他向父亲提出:“我要做生意去。”父亲听了非常吃惊说:“做个屁生意!好好放你的羊,你放的羊增加到一百六十只,我就用六十只羊给你讨个好媳妇来,给我生几个孙子。”
罗富宽说:“羊多了有什么用,就是多踩些粪。要是我做生意,把羊卖成钱,有钱在手,家里什么都买得着。”
父亲说:“不行,不行,你是老大,阿爹明年就把喜酒办了,阿爹阿妈等着抱孙子呢。我们山里人家,牛羊越多越显富贵,你放牧大群牛羊,人家看见就说:嘿,阿宽家牛羊咋这么多?他家一定是大户人家,这样嘛,说个好媳妇就不消愁。把牛羊卖了,人家就会说,阿宽家咋这样穷?家里怕是羊屎疙瘩也扫不出一个来,有好姑娘千万莫嫁他家。”
罗富宽终归年纪还小,拗不过父亲,走不出那个祖祖辈辈生活的山寨,实现不了他做生意的愿望。到了十八岁那年,罗富宽想出了个主意,背着父亲,把羊托付给一个放牧伙伴代放,他背了几袋蚕豆,割了几篮青草,藏在水井旁的岩洞里。马帮来了开稍,他就把蚕豆、青草搬在井旁摆起,赶马人见了,很是高兴,就跟他买蚕豆、青草,说是马不吃青草连屎都拉不出来,要生病。青草到驿站买得着,这里有人卖就方便了。罗富宽又问他们要不要蚕豆,赶马人说是干料马驮子上带足了,不要喽。这时马锅头走了过来说:“阿弟你做得合喽,青草全卖给我们,蚕豆你留着,下次我们买。这么长的路途,马帮自带干料压驮子划不来,以后我们经过这地点就买你的干料,也省得马帮带些干料压马驮子。”罗富宽问:“阿叔,你们要多少料豆呢?说给我,我好准备。”马锅头说:“我们一个马帮从这里到下一站也用不了多少,也就一百多斤吧。不过嘛来往的马帮很多呢,他们知道这里有草料卖,也会买的,你多准备些吧。”
第二天,罗富宽又背来好几麻袋蚕豆,割了好几捆青草在岩洞里藏起。当天来往的马帮就把他的青草蚕豆买了个精光。就这样,他在寨子下面不远的地方做起了生意。
他有了钱,请马帮从城里买些糖果,还买了一顶草帽一双鞋子。他把鞋子草帽送给了代他放羊的伙伴,那伙伴高兴得要死。罗富宽又提着一布袋糖果,在寨子里见娃娃就给他糖果吃,要他们遇着人说句好话就行。娃娃们问他说什么好话,他说:“就说普映山最富的是阿宽哥,他有钱,有钱就能买到糖给我们吃。”说着他抖了抖衣兜,抖得铜钱刷刷响。那帮吃了糖果的娃娃在寨子里把“普映山最富的是阿宽哥”的好话传开了。那替他放羊的小伙子,穿戴着他送的漂亮草帽和新鞋子在村子里四处走动,张狂得要命,逢人就讲,阿宽哥发富喽,这鞋子帽子就是他从城里买来送我的。
就这样,罗富宽发富的名声传遍了普映山的大小村寨,当然也传他父亲的耳朵里。父亲很奇怪,罗富宽回家吃饭时就问:“阿宽,你放的大群羊是老子的,咋就到处讲你富了呢?”罗富宽说:“羊再多也不算富,有钱才算富。”
父亲问:“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买了糖果到处送娃娃吃,还买新鞋子新帽子送人。”
罗富宽说:“我做生意找的钱。”
“你做什么生意呀?”“卖给马帮料豆青草。”“你哪来的豆子?”“跟村里人买的,青草是村里娃娃割来跟我换糖吃的。”他说的是真话,最初做生意他没有本钱,豆子是偷了家里拿去卖的,青草当然是自已割来的了。后来他有钱了,豆子青草都向别人收购了
父亲又问:“你小子倒大方,买东西送人,家里什么都没有拿来,连老子吃的茶也不见你买回来。你是吃里爬外呀,狗东西。”
罗富宽说:“你又不准我做生意,我咋会买给你东西?只要你不反对我做生意,我会买回家一些东西。”
过了些日子,罗富宽请马帮从城里买回来几斤好茶、几斤红糖、几丈布,还有针线鞋子帽子,抬到家中一放,全家人的眼睛都亮了,连父亲也佩服儿子了,心想这些货要是跟走村串寨的外乡人换,怕是两百张羊皮、四百斤核桃油也换不回来呢。
罗富宽就趁热打铁,劝父亲把家搬到龙角岩水井旁去了。后来父亲终于同意了,于是,在水井旁建了房子,把家搬过去了。那地方后来成了个村子,就是现在的水井村,水井村下面就是大保高速公路。
家搬过去后,父亲就协助罗富宽做生意,家里其他人该种地的还是种地,该放牛羊的还是去放牛羊,罗家水井马帮开稍站的生意做得更红火了。来往的马帮很多,不仅需要马吃的青草料豆,还需人吃的大米、羊肉、猪肉、蔬菜和核桃油。这些生活必需品罗家都供应,省得大老远买好压在驮子上带来。罗家赚了钱,也给来往马帮提供了方便。
最先跟罗富宽买青草料豆的那个马帮,是驮运银子到昆明的,这马帮的锅头姓杨。昆明有个大老板,姓名记不得了,他在缅甸有个老银矿,我们就叫他银矿大老板吧。杨锅头不仅是银矿老板信得过的人,而且还是朋友,不然的话,哪会把驮运银子这么要紧的事交给他干。运银的任务不但重要而且风险很大,所以老板给的运费也很丰厚,赶马人的报酬也不薄。再说杨锅头与罗富宽交往几次后,就看出罗富宽这小伙子很聪明能干,又诚实可靠,而且身体健壮,就打算吸收他加入马帮。一次,他问:“阿宽,小弟,你格想跟我们去赶马?”
罗富宽早已羡慕赶马人走四方的生活,他早想出去闯荡见见世面,就回答说:“我早就想喽,就怕干不了。”
杨锅头说:“你干得了。既然你愿意,就跟你父亲商议一下,看他同意不同意。”
罗富宽就去问父亲。父亲原先反对儿子去做生意,但到头来儿子做生意做对了,他反对错了,现在儿子要去赶马,他也就不再反对了。
杨锅头就买了四匹马给罗富宽赶,从此罗富宽就成了赶马人。
罗富宽赶马十分能干,人缘也很好,一贯诚实守信,不但锅头喜欢他,其他的赶马人也喜欢他。此外,他办事精明,善于动脑筋,他赶了一个月的马后,看到驮银的马帮去缅甸的路上是放空的,当然去时放空也是为了让马休养,但罗富宽认为这样做不划算,完全可以驮点轻巧货物到缅甸去卖,最好是茶叶,缅甸正是缺茶的地方,运到那里去卖肯定赚钱。而且茶叶也不必长途贩运,因为马帮所经之地有不少产茶叶的山寨,只需在那些地方就近设个收购点就行了。他把这个好主意向杨锅头提了出来,杨锅头采纳了他的建议,在保山设立个茶叶收购点,这样半道上驮运茶叶到缅甸,既让马匹有一段很长的路途放空休养,又在缅甸的茶叶生意中赚了大钱。增加了马帮的收入,赶马人的工钱也增加了不少,锅头和赶马人皆大欢喜。杨锅头越发器重罗富宽了。
杨锅头已五十出头的年纪,且多病,赶马的活又是十分艰苦的,他逐渐感到力不从心,早打算培养个人接他的班,但一直物色不到合适的人选。自打罗富宽加入马帮后,杨锅头就认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就有意对他多加指点调教。有一次,银驮运到昆明后杨锅头病倒了,银矿老板来望他时,他就把让罗富宽接他班的事对老板谈了,并谈了罗富宽的情况和他的为人,老板就同意了。自此,罗富宽就成了运银马帮的锅头。
罗富宽当了锅头后,一直很负责任,办事机灵认真,把一切事务料理得顺顺当当,把个马帮管理得好好的。再说罗富宽当上锅头以后,与银矿老板接触的机会就多了,老板也看出他真是个既精明强干又很守信用的人,就很喜欢他,他也成了老板的贴心人,老板有要紧的事常跟他商议。
过了些年,中原战乱四起,人心惶惶,难民四处逃亡。战争很快波及到云南,土匪强盗趁机揭竿而起,杀人掠货,烧杀抢掠,滇东滇西一带也成为战乱之地,缅甸的银子运到昆明难免有被土匪抢劫的危险。最后一趟银子虽然运到昆明,但银矿老板很不放心,就把罗富宽找到家中密谈。老板说:“罗锅头,我一向把你当作自已人,你办事精明强干,为人处世坚守诚信,所以今天我才找作单独商议一件很重要的事。”
罗富宽说:“老板有什么要紧事,请尽管吩咐。”
老板说:“当今乱世,战火遍及全国,匪患四起,今后运到昆明难保半途不遭劫。如今漾濞江迤西普映山区战乱匪患尚未波及,我打算把缅甸的粗银运到你家隐藏起来,我再派几个炼银的工匠,在你那里把粗银精炼成锭秘密深藏起来,待乱世平定之后,再把银锭运到昆明,看你意下如何?”
罗富宽悦:“请老板放心,只要炼银工匠可靠,我保证藏银炼锭之事不会有一点闪失。”
老板说:“我派给你的那位工匠在昆明为我炼了十多年的精银,是我信得过的人,这次他去也只带他儿子去,没有外人,请锅头放心。
罗富宽说:“我一定尽心尽力为老板办好此事。”
从此,缅甸银矿的粗银只运到水井村,在罗富宽家藏起,炼精银的地方选在村下龙角岩一个很隐蔽的岩洞里,工匠和他的儿子就在洞中炼制精银,炼好的银锭罗富宽让他大儿子脱土墼,把银锭装在土墼里,然后再把这种“银心土墼”拿来砌墙。炼了两年的精银,罗富宽的猪圈墙、羊圈墙、马圈墙到处都是银心土墼,却无人知晓。
罗富宽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排行中女儿是最小的一个,尚未出嫁。幺姑娘非常美丽,又聪明伶俐,深得父亲喜爱,视如掌上明珠。罗富宽是办事十分认真负责的人,虽然银矿老板说他信得过银匠两父子,但他还是多加了个心眼,让幺姑娘到炼银岩洞中为银匠父子俩做饭,实际上让她暗中监视父子俩。这样巧妙做安排既监视了他们,又让他们觉察不到受人监视。
银匠儿子一表人才,心灵手巧,处人也很活络,做事干炼,并且还读过几年书,识得一些字。幺姑娘和他相处不久后,两人相爱了。两人在长辈面前不便有过分亲密的接触,但眉目传情心心相印。银匠对此不是看不出来,而且也认为他们俩是很般配的一对,不过暂时不宜点破。
银匠是个忠实厚道的人,对待幺姑娘就像自已的亲女儿一般,有时也拿一些为人处世的经验来开导她,也给她和儿子讲些故事。有天夜里,三个人围在火塘边,银匠边吃香茶边给两人讲故事,在讲了些改朝换代中发生的故事后,银匠才说出了肺腑之言:“眼下战乱不休,这是场改朝换代后要杀很多人,财产也要易主。银子这东西藏得紧紧的不能用,就连石头都不如。如果换了朝代,无人发现,它永远就是码墙的土墼;发现了,它不再是银矿大老坂的啦。你爹也得不着,我们三个也没有份,都成了官家的了。因此嘛,阿大要提醒你件要紧的事情:为了给你和你阿爹、你们全家留条后路,你每天都背一小袋银锭到你家箐坡上那块苦荞地,把它深埋在地边那棵大核桃树下,以后你结婚成家就在那里建房居住,最好嘛,你父母亲以及三个哥哥也搬到那里去住。”
幺姑娘说:“阿大对我忠告我都牢记在心,可这样大的事我得跟我爹商议定夺后再行事。
银匠说:“这事千万不能告诉你爹。你爹是个难得的忠实人,他一生坚守诚信,要是他知道后一定坚决反对,那这事也就无法办了。为了你们全家留条后路,你一定要背着你爹,而且做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然后患无穷,性命难保。”幺姑娘点头同意,依计行事。她是个机灵人,这事做得天衣无缝,一直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一年后,幺姑娘跟银匠的儿子结婚。父亲疼爱女儿,要她留在家中结婚,并要给她贵重的嫁妆,但幺姑娘别的什么都不要,就要箐里那块苦荞地,要父亲给她在荞地旁建房。在那里结婚成家。父亲把幺姑娘当做掌上明珠,怎能让女儿到离家老远的苦荞地里种苦荞呢?但幺姑娘执意要那块荞地,父亲无奈了只好在荞地也建了一院瓦房,让她在那里完婚成家。
却说幺姑娘结婚一年后,战火终于烧到了滇西一带,茶马古道上,各路军队你来我往,你打过来,我打过去,向百姓催粮派饷,山民们苦不堪言,这自不必说。有些乱兵土匪还趁机杀人放火,抢劫财物。罗富宽的马帮再不能运银,在军队未打到水井村之前就解散马帮,卖了骡马,重资打发走赶马弟兄和炼银工匠,把炼银的岩洞封闭后又巧妙地掩蔽了洞口,不露一点痕迹。罗富宽解散了马帮以后就在水井村老家,守着银心墼,打算到乱世平足后再把这些银锭归还昆明的银矿大老板。
就在战乱即将波及到普映山区时,幺姑娘说:“阿爹,你一世精明,咋个现在又糊涂起来了呢?你想保住辛辛苦苦操持起来的家业,但是仗打到这里,怕是性命难保,家业还能保得住吗?还是一家人跟我们去苦荞地住吧,先保住性命要紧,躲过这场灾难又回老家。”
罗富宽说:“两军相战是为了争权夺利,与我们平头百姓何干?他打他的,我做我的家,他们要粮要饷我们给他们就是,但我的家业我不能丢。将来乱世平定后,我还要在水井村这茶马古道的重要马站发展我的家业呢。你阿爹还不咋老呢。”
他的女婿也好言相劝:“正因为阿爹还不老,更应珍重生命,如果战乱之中阿爹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咋对得起你?全家一起苦荞地躲难吧,那里离茶马古道较远,又很偏僻,仗打不到那里。再说了,一家种苦荞的山民,不论是匪还是乱军都不会打我们的主意。”
罗富宽说什么也不搬家,小俩口只好无奈地回苦荞地去了。
世事真的难料,乱世之中,灾难说来就来。一股溃军退到水井村一带,起初也不怎么扰百姓,也就是借宿两天,筹些粮草再开拔,不抢不杀不放火。但是乱军头自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罗富宽是昆明银矿大老板运银马帮锅头,就认定他家一定藏有大批银子。他们先把罗富宽抓起来审问,对罗富宽严刑拷打。但用尽酷刑罗富宽都不认他家藏有大批银子。这头目又把大儿子抓来审问,同样用尽酷刑拷打,老大整死不开口。又把老二抓来严刑逼供,老二也是条好汉,整死也不认他家有银子。匪军头目又把三儿子抓起来审问,这老三是个痴子,连数都数不通,连什么是银子也不清楚,匪军头自问他家有没有银锭,他点头说有,把家里储备的几筒盐巴搬出来让匪军头目看,让匪军头自哭笑不得。
匪军头目知道对这种痴人不能来硬的动刑逼供,只能慢慢地诱供,就拿出一锭银子给老三看,问他见过这东西没有?老三又点点头,忙到厨房的盆子里拿出几个苦荞面窝窝头来。因为窝窝头很像银锭,老三以为兵大爷肚子饿了要吃食,就把苦荞面窝窝头拿给他们。有个兵大爷看了火起,打了老三一耳光,还要再打,被头目拦住了,打算进一步诱供痴子。那兵大爷见灶台上面有个炕架,被烟火熏得黑漆漆的,就登上灶台伸手搜查炕架。炕架上当然不会藏银锭,但那匪兵把土墼砌的灶台踩塌了,有几个土墼砸在地下,其中有块土墼断裂开了,露出了白花花的银锭。这意外的发现让匪军头目大喜过望,叫士兵们拆了灶台,把一个个土墼砸开,都藏有银子,头目又令士兵们把罗富宽家所有用土墼砌的的墙都拆了,砸碎土墼,搜获大量银锭。匪军头目和部下士兵高兴坏了,杀鸡宰羊喝酒吃肉,大大庆贺一番。有几个喝醉了的官兵,趁了酒兴像疯了似的,把罗富宽和他的大儿子二儿子提到席间,大砍大杀,把父子三劈成几块,那惨状,真叫人不忍多看一眼。
幺姑娘住的苦荞地独家村不引人注意,尚未遭殃,埋藏的银锭保存下来。幺姑娘叫罗明花,银匠的儿子是罗家入赘女婿,按规矩应改姓为罗,名志远。罗明花、罗志远可算是恩爱夫妻,在战乱时期,两人以种地为生,养猪鸡帮补生活费用,七八年后战乱平息,已改朝换代。两口子陆续启用埋藏的银锭。买田买地买山,大量种植核桃树,把家迁往名为高发的山谷中,在高发建了几院房屋,还建了磨坊油坊,并建立了罗氏宗祠,祭奠在战乱中亡故的父亲和兄长。
再说罗志远虽识字不多,却具有远近卓识。他对妻子说:“我们阿爹罗富宽十几岁开始做生意,一手创立了水井马站,后来成了马锅头,他精明一世,为人忠厚,吃亏在没有文化。过于固执。如今我俩有了三男两女,我们不能让儿女目不识丁,要发展文化,不然再大的家业也保不住。”
罗明花也觉得丈夫说的合她意:“你的意思我已明白,就让子女们读书吧。”
两口子商议以后,在寨子里建了学校,从大理请来一位秀才做老师。这学校虽为私塾,但也欢迎寨子里其他门户的子女入学。罗明花三个儿子都入了学,而且读书用功上进。后来大儿子罗仲才病死,二儿子罗仲华、三儿子罗仲昌都考取了秀才,罗仲华是文秀才,罗仲昌是武秀才。他们的后代还出过举人。罗氏家族保持了很长的兴旺时期。
(讲述:罗家麟 记录:李洪文)
29、罗明应的故事
很久以前,蒙化府漾濞江以西的崇山峻岭中有个寨子,叫哈腊左,寨子里有个年轻人,名叫罗明应。罗明应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不但身强体壮,力大无比,而且武艺高强。在漾濞江两岸算是个很有名气的人。
却说这个罗明应家里养了一匹枣红马,这马也长得十分强壮,能驮得起二百多斤的货驮,一天走五六十里的山路。罗明应很爱惜他的这匹好马,每天都喂它好料豆和鲜嫩的青草,夜里还在马槽里放满料豆和青草,都给枣红马吃,吃得这马膘肥体壮。这马也就成了他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上山驮山货到街上卖,卖了山贷买生活生产必需品也靠它驮回家,来来回回为他家出了不知多少力。
这一年冬季,水冷草枯,山上很难找到青草,但是马和人一样,没有青草光吃干料是不行的。罗明应就遍山野找青草割来喂他的枣红马。箐沟里、水潭边、潮湿背阴处,只要割得到青草,都千方百计地找来喂枣红马。有一天,他找青草找到离村子两里多的山洼里,那里有个很深的龙潭,那龙潭水清亮得像镶在高山上的一面镜子。龙潭周围的草都枯了,惟独有一处长着三蓬碧绿碧绿的青草。他喜出望外,连忙割了满满一背篓背回去喂枣红马。奇怪的是,第二天他去龙潭,见那三蓬青草又发得旺旺的。于是他每天都到那里割青草。就这样,今天割了,明天又发旺了。这事虽然很怪,但时间长了,他也就习以为常,不在意了。而枣红马自从吃了龙潭边的常青草后就越发膘肥体壮了。
又过了些日子,这枣红马开始慢慢消瘦下来,而且一天不如一天,有气无力驮不动货驮,路也懒得走,看起来是快要不行了。罗明应心里很着急,又很奇怪,我天天割青草喂它,料豆也没有缺它吃的,它咋个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呢,他就去请兽医看,兽医细心诊断,也看不出有什么毛病,抓了几服药喂了也不见好转,这可把罗明应急坏了。
有天半夜里,罗明应起来小便,走到马厩跟前,忽然发现厩里添了一匹马在料槽里吃草。这马全身金丝亮晃,身上套有闪着金光的鳞甲,而他家那匹枣红马却在马厩角落里全身发抖,不敢吃料槽里的草。他一连观察了三四夜,夜夜如此。他感到这里边必有缘故,就去请教阿毕,并把他割龙谭青草喂枣红马前后的怪事给他说了。
阿毕年事已高,在漾濞江一带很有威望,他细细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我说罗明应,你晓不晓得,你在龙潭边割给你家枣红马吃的是什么草哇?”
罗明应说:“不晓得,我只是给那三蓬草取了个名叫常旺草。”
阿毕说:“为什么常旺,今天割了明天又长旺了?其它的草会是这样吗?你咋不想想?罗明应小侄,阿大说给你听,这草是专门供给龙马吃的仙草啊,明白了吗?这龙马是龙王的坐骑。”
罗明应“啊”了一声惊得张大了嘴合不拢。
阿毕又说:“龙马吃的青草都让你割来喂你家的马,龙马就跑到你家厩里来吃,你家的马当然就吃不着了。它就一天天饿瘦喽。”
罗明应求道:“阿大,你老人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求求你老人家,这事要咋个办才得?”
阿毕想了想说:“这事嘛,倒是有个办法,就看你的命硬不硬,能不能享受得住这匹龙马。如果受不住,是要折寿的;若受得住了你就大富大贵喽。”
罗明应连声说:“受得住受得住。我的命硬得很呢。”
阿毕又问:“真硬?”
罗明应说:“真的硬,真的硬。”
阿毕才说:“既然你说的这样,我就告诉你一个办法,你记好。”
罗明应点头说:“我一定记牢。”
阿毕这才说出他的办法:“你拿一条女人穿过带经血的裤子,把它撕成条条,然后把破布条条搓成一根绳子,然后呢,把这根绳子拴在龙马的脖子上,这龙马就再也走不脱了。你嘛,就可以享用这匹龙马喽。”
罗明应赶紧回家,用他婆娘穿旧了带经血的裤子撕成条条搓了条绳子,半夜里到厩里去,那龙马正在吃草,冷不防就被那根绳子拴住了脖子。那马大吼一声,就成了一匹普通的马,再也无法变化。
第二天,罗明应就骑上这匹马在寨子里溜了一圈。这马跑得比一般的马快了好几倍,在村里不敢让它跑得太快,怕踏着人,他就紧紧地拉着那根女人裤子做的缰绳。跑到村外大路口,他回头对跟来看热闹的村人说:“现在也快到吃早饭时间了,我去蒙化城里的食馆子买它几样好菜吃吃。”说着他放开缰绳,那马一溜烟飞跑了去,等看的人回过神来,龙马已消失在远方。
哈腊左到蒙化城有二百多里路。吃锅烟的时光,罗明应就带着蒙化城食馆的炒菜回到家,打开菜盒,那几样菜还冒热气哩。寨子里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都惊奇得很。他很得意,让大家都来尝一尝他从蒙化城买回来的热菜。大家尝过后都啧啧称赞,说那热菜味道新鲜可口。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他:“明应老弟,你骑的是什么马?咋跑得这样快?”“明应阿哥,我不信世上会有这样飞快的马,你怕是使了法术。”
罗明应就洋洋得意地说:“我问你们格晓得我骑的是什么马。”
有人回答:“是匹大白马呗。”
罗明应说:“告诉大家,我骑的是龙马。”
大家都惊奇得要死。惊奇是惊奇,但大家都不信,七嘴八舌地说:“老应哥,莫神吹,莫神吹。”
罗明应一本正经地说:“不信你们去问问阿毕去。”接着就把得到龙马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一提到阿毕,大家都信了。这事一下子就传遍了哈腊左,七八天后就传遍了全蒙化府,不久后就传到知府耳朵里。
好事不过夜,知府立马派人到哈腊左罗明应家,传令他即刻骑上龙马到府衙里去见知府大人。罗应明接到命令后不敢怠慢,骑上龙马到了蒙化府,在府衙前下马。知府大人得知传报后,就传令让罗明应牵马到衙里,连马带人去见他。罗明应就把龙马牵了进去。知府大人围着龙马仔细观看了一圈,看到这马的气势、长相、神态,就知这不是一匹普通的马,心里更加高兴,问:“罗明应,你这马是咋个得来的?”
罗明应说:“是它自己跑到我厩里来的。”接着如实把一切经过说了一遍。
知府听后说:“罗明应,你把这匹马献给本府,本府不但大大有赏,而且给你补个肥缺。”
罗明应心里是一千个舍不得,一万个不愿意,可又不敢不从,只好答应了。知府喜欢得不得了,乘兴要骑龙马试试,他的侍卫就连忙扶他上马,但他怎么都骑不上龙马,骑上去后龙马又是跳又是踢,连上几次都被摔了下来,跌得知府大人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罗明应心里暗暗高兴:这龙马连堂堂知府老爷都管它不住,却偏偏就是我罗明应一个平头百姓管得住它,可见我命真硬呀!
高兴是高兴,可知府大人就是不放过他,说:“这马也只服你一个人骑它,那就仍旧归你,可是你得替我押运税银,我封你个税银官差。过去官府差人押送,路上不安全,常遇上土匪强盗。我知道你有一身好武功,又有这匹龙马,就万无一失了。”从此罗明应就在知府大人手下做丁一名税官。
罗明应当了三年的税官,一直都很顺利,从没有出过一点闪失,押送税银的路上,虽然到处有土匪强盗出没山林,可一见罗明应来了,就成了缩头乌龟了。
有一年春季的一天,罗明应骑着龙马到了巍山后山顶上,眼前百花齐放,耳畔百鸟争鸣,他就打算在那儿休息一下。刚好,他在府衙里的一个同事好友也在那里歇气,罗明应坐在一棵大树下歇气。歇了一会儿,就闭上双眼呼呼睡着了。他那好友见那马脖子上套着根脏兮兮的破布条,心想这么好的马却套着这么根破布条,实在很不雅观,打算换上一根漂亮的。他就拿出腰间小刀,把那布绳割断了。那马大吼一声,一下子飞向空中,顷刻间就不见了踪影。
龙马的叫声把罗明应惊醒了,但等他醒来,什么都来不及了,龙马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怪只怪自已大意睡了一觉,虽然是惋惜万分,也无可奈何了,细想一下,自已福分也可能到此为止了。
失去龙马后,罗明应也无心再当什么官,就向知府告辞还乡。知府看他押送税银三年没出过一点差错,失去龙马本也不是他的过失,想挽留他又留不住,就打发他一些银两,让他还乡买块好田,建一院房子好好安度一生。但罗明应一回家就一病不起,任服什么药也不起效,两个多月后就归天了。
(讲述:罗家鳞 记录:李洪文)
30、廉绍堂审案
清朝雍正年间,漾濞鸡街乡把衣黑村出了个五品官,姓廉名绍堂。在村外,原来还有他的碑墓,后代还保存着雍正皇帝的御笔大匾,不过后来都被毁坏了,但廉绍堂的一些故事却在民间流传至今。
廉绍堂自幼苦读、勤练,年纪尚轻功成名就,上京应试,中了文武双举,皇帝赐双翎,官至五品,为滇西粮管事。有一次,廉绍堂到蒙化城做客,撑着一把大红伞。一个小吏见红伞下是个穿官服的年轻人。他知道打大红伞的必是五品官,但这么年轻的人怎会是五品官呢?便以为是山间土财主家哪位少爷冒充的,便问廉绍堂:“你是何方人氏?”廉绍堂回答:“江迤把衣黑村人。”这小吏认为他猜得不错:江迤把衣黑大山头上的倮倮咋就会出五品官呢?这里面肯定有诈。于是要把伞拿到府衙内验证。随从不服,跟小吏争执起来,几乎就要动武,被廉绍堂制止。廉绍堂令随从把大红伞交给小吏说:“拿给他,拿给他,他自己会送回来,我们不消去拿。
果然,一个时辰后,蒙化知府带了一帮人来迎接廉绍堂。那小吏撑着那把大红伞,到了廉绍堂跟前,知府作揖道:“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见谅,见谅。”那小吏把红伞还给了廉绍堂的随从后,就当街下跪战战兢兢地说:“大人恕罪,请大人恕罪。”廉绍堂笑道:“不知不为过起来吧。”说着亲手把小吏扶了起来。蒙化知府把廉绍堂迎进府衙里,从此廉绍堂与蒙化知府成了朋友,常常互访,在一起吟诗作赋,谈论时事。
不久后,廉绍堂办了一件十分棘手的案子。旧时,一夫多妻在当地是正常事,谁也不会干涉,可一妻多夫就不行。而永昌府恰恰就有这么一个一妻多夫的民事案件,因丈夫把妻子告了,知府就更不能不管了。但知府觉得这是件棘手的案子:若把两个男人都判给那民女,她倒是接受,可这不合王法的;若把前夫判给那女子,她又不愿;把后夫判给她,前夫又不服。这永昌府知府听说廉绍堂是个很精明、办事能力强的人,就请他帮忙办这件案子。
廉绍堂把案情了解透彻后,就开堂审案,让女子跪在中间,后夫跪在她前面,前夫跪在她后面,把惊堂木一拍,对女子说:“你有两个丈夫,这不合本朝王法,但你可以在前夫和后夫中任选一个。你可要想好了,你选定后不得后悔。”那女子磕着头说:“我早听说大人断案英明,我决不反悔。”廉绍堂就问:“那你要前夫还是后夫?”实际上他早己把扣子下好了:若女子要后夫,就把跪在后面的断给她;若她说要前夫,就把原告前夫断给她。那被告女子当然是喜欢后续的丈夫,见他跪在前面就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前夫。”廉绍堂把惊堂木一拍说:“好、现在本官就把前夫判给你了。原告,你是她前夫,本官根据妻子的意愿把你判给她,你和她一同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这样廉绍堂就把跪在后面的前夫判给了那女子。
(讲述者:廉子康 记录:李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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