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黑白”文化探源
摘要:多年以来人们对彝族为什么以“黑”“白”为族称的问题困惑,有些学者对此问题提出种种疑问和看法。实际上黑白文化内涵与外延涉及诸多彝族深层文化。本文主要探讨彝族与“黑白”自称关系、“黑白”与宗教关系、“黑白”与月历关系等历史文化关系有关问题。
关键词:彝语支;黑白;文化;
一、黑白与彝族自称
彝族自称“诺”。凉山彝族“诺”也是黑彝的自称。凉山彝族“曲”是白彝的自称。“诺”义为“黑”,“曲”义为“白”。彝语支民族有的以“黑”自称,有的以“白”自称。自隋唐以来的《隋书》《蛮书》《唐书》《新唐书》等汉文史志中记载为“乌蛮”“白蛮”。
“乌蛮”较早出现于《隋书》。《隋书》卷六五:“仁寿中,遂州獠叛,复以行军总管讨平之。嶲州乌蛮反,攻陷州城,诏令法尚便道击之。军将至,贼弃州城,散走山谷间,法尚捕不得。于是谴使慰谕,假以官号,伪班狮,日行二十里。军再舍,潜谴人觇之,知其首领尽归栅,聚饮相贺。法尚选步骑数千人,袭击破之,获其渠帅数十人,虏男女万余口。”《蛮书》卷一:“邛部:东南三百五十里至勿邓部落。大鬼主梦冲,地方阔千里。邛部:一姓白蛮,五姓乌蛮初止五姓,在邛部、台登中间,皆乌蛮也。乌蛮妇人以黑缯为衣,其长曳地;白蛮妇人以白缯为衣,下不过膝。束钦两姓在北谷,皆白蛮。”《蛮书》卷一:“第六程至生蛮磨弥殿部落。此等部落皆东爨乌蛮也。男则发髻,女则散发。见人无礼节跪拜,三译四译乃与华通。大部落则有大鬼主,百家二百家小部落亦有小鬼主。一切信使鬼巫,用相服制。土多牛马,无布帛,男女悉披牛羊皮。”《宋史•泸州夷传》:“庆历初,泸州:管下溪同十州,有唐及本朝所赐州额。今乌蛮王子得盍居其地,部族最盛,旁有旧姚州,废已久;得盍愿得州名,以表夷落。诏复建姚州,以得盍为刺史,铸印赐之。得盍死,其子窃号罗氏鬼主;鬼主死,子仆射袭,其号浸弱,不能令诸族。”《元史•地理志》:“建昌路:本古越嶲地,唐初设中督府,治越嶲。至德中,没于吐蕃。贞元中复之。懿宗时,蒙诏立城曰建昌府,以乌、白二蛮实之。”“中州:县治在住头回甸,盖越嶲之东境也。所居乌蛮自别为沙麻部,以酋长所立处为中州。”《蜀中广记建昌卫》“礼州:汉之苏示县也。唐末吐蕃、乌、白蛮迭据其地,号龙么城,元置礼州。” “嶲州”“邛部”即今天的凉山彝族自治州西昌一带,南诏改建昌府。
《蛮书》卷三:“六诏并乌蛮。”《蛮书》卷四:“长裈蛮,本乌蛮之后,部落在剑川,属浪诏。”“施蛮,本乌蛮种族也,铁桥西北大施赕、小施赕、敛寻赕,皆其所居之地。”“顺蛮,本乌蛮种类,初与施蛮部落参居剑共诸川。”“六诏” 即今天的云南中部和西部地区。
“白蛮”稍晚出现于《蛮书》。《蛮书》卷四:“粟傈两姓蛮、雷蛮、梦蛮,皆在茫部、台登城东西散居,皆乌蛮白蛮之种族。乌蛮妇人以黑缯为衣,其长曳地;白蛮妇人以白缯为衣,下不过膝。” 《蛮书》卷八:“言语音白蛮最正,蒙舍蛮次之,诸部落不如也。”《宋史•蛮夷传》:“黎州诸蛮凡十二种:……曰白蛮,在州东南一百里。” 《蛮书》卷四:“弄栋蛮,则白蛮苗裔也。”“青岭蛮,亦蛮白蛮苗裔也。” 《蛮书》卷五:“渠敛赵,大族有王、杨、李、赵四姓,皆白蛮也。” 弄栋、青岭、渠敛在今云南姚安、大姚、凤仪等处。
“白蛮”与“僰蛮”有关。《史记•集解》引徐广曰:“僰,羌之别种也。”汉文史志中有关“僰”的记载后来在一些史书中用“白”替代,李京《云南志略》:“白人,有姓氏。汉武帝开僰道,通西南夷道,今叙州属县是也。故中庆、威楚、大理、永昌皆僰人,今转为白人。”天启《滇志》卷三十:“僰夷种在黑水之外,今称白夷。盍声相近而讹也。”这个问题可能与方言俗字有关。因为秦始皇统一六国文字后,很多方言俗字被取缔,而用“白”字替代。“僰”人不仅与彝族有关,而且是形成土家族、白族的主要族源。所以说上古时期的“僰蛮”,在中古时期汉文史志中都记载为“白蛮”。
从有关汉文史志记载来看,乌蛮的分布从四川大渡河以南到云南、贵州西北部地区。从有关汉文史志记载来看,白蛮的分布从四川大渡河以南到云南、贵州西北部地区。《蛮书》卷四:“西爨白蛮也,东爨乌蛮也。” 东爨乌蛮地区包括今天的云南滇池以东北到贵州湄潭以西及凉山地区。西爨白蛮地区包括今天的云南西北地区。但这种分布的格局也只是大体而言,实际上西爨地区有乌蛮,东爨地区有白蛮。
有人认为樊绰《蛮书》所用乌蛮、白蛮不能认为是族名。同时认为接近汉文化(或文化较高)的称白蛮,其余称乌蛮。认为不能是确定的名称,也不必强调这样的名称有若何重要性。乌蛮、白蛮是任意取名,所以同样的名词,在不同的区域,有不同的情形。乌蛮和白蛮没有确定的涵义。①我们认为方国瑜先生的看法值得商榷。实际上当时记载下来的乌蛮、白蛮分布的情况与后来彝语支民族的分布是相吻合的。可以肯定的是乌蛮、白蛮不是以接近汉文化高低来区分,也不是乌蛮、白蛮是任意取名。②
有关民族学资料显示,不仅“黑”和“白” 底层词汇颜色词作为世界上一些民族的族称或自称,而且“黄”“红”等其它历史层面的颜色词也作为族称或自称。例如云南地区拉祜族内部以“黑”“白”“黄”颜色词分三大支系。拉祜纳(黑拉祜)、拉祜普(白拉祜)、拉祜熙(黄拉祜)。
彝族自称诺苏、纳西、傈僳、拉祜、拉祜、基诺?其词根义均为“黑人”,白彝自称“曲伙”的“曲”义为“白”、白族自称“白”、土家族自称“毕际”义为“白”。
彝族社会中为什么以“黑彝”“白彝”等级自称?它的深层文化涵义是什么?过去有人认为“黑彝”皮肤黑而“白彝”皮肤白,所以才叫黑彝、白彝。其实它与皮肤的颜色没有一点关系。这种以颜色作为族称与其民族所崇拜的颜色是一致的。“乌蛮”尚黑和“白蛮”尚白的文化现象在汉文史志有所记载。《蛮书》:“乌蛮妇人以黑缯为衣,其长曳地。白蛮妇人以白缯为衣,下不过膝。”?需要说明的是,彝族中的黑彝以尚黑为主,白彝以尚白为主。黑白文化在彝族文化中兼容之。在进入奴隶社会以后,黑彝成为后来的黑彝贵族,是彝族奴隶社会时期的统治者;白彝成为后来的白彝臣民百姓,是彝族奴隶社会时期的被统治者。凉山甘洛一带过去是白彝地区,这个地方披毡、擦尔瓦都时兴白色,而其余黑彝统治地区披毡、擦尔瓦都时兴黑色。
《明一统志•东川府》引《元一统志》:“乌蛮富而强,白蛮贫而弱。《贵州图经新志•普安州》:“罗罗有黑白之异,黑者为贵,而白者为贱。嘉庆《雷波厅志•风俗•夷俗》:“夷分黑、白二种,黑骨头为蛮酋之嫡派,白骨头乃部落之遗种;黑少、白多;黑主、白奴。”民国《大定县志》:“一曰倮罗,本卢鹿部。或称罗啰,或称乌蛮,或称罗鬼,一也。有黑白二种,黑者为贵,白者为贱。其头目四十八。其为人,长身而深目,黑面,勾鼻,白齿,男子剃髭而留髯,以青布束发,结髻向前如角状。”
应该加以指出的是,以上这些记载即近代汉文史志记载和专家学者在有关“乌蛮”“白蛮”问题,有些人认为“乌蛮”就是彝族,“白蛮”就是白族。他们把古代的“乌蛮”“白蛮”和近代的“彝族”“白族”划等号,这是不对的。例如徐嘉瑞《大理古代文化史稿》(中华书局1978年)“羌族即是乌蛮,也即是今天的彝族。”《元一统志》《明一统志》则认为“乌蛮”“白蛮”是黑彝、白彝。所以我们认为“乌蛮”“白蛮”之称在不同的文章和著作中有不同的指称对象,有些汉文史志中包括了所有彝语支民族,有些汉文史志中指彝族和白族,有些汉文史志中则专指彝族中的黑彝、白彝。大致说来,一是以父系氏族文化为主导的尚白民族,如白族、白彝、土家族;一是以母系氏族文化为主导的尚黑民族,如彝族、纳西族、拉祜族、哈尼族、傈僳族、基诺族。尚白民族以白为自称;尚黑民族以黑为自称。
综上所述,古代汉文史志记载的分布于西南地区的“乌蛮”“白蛮”为今天以“黑”“白”为自称的彝语支民族。“黑”“白”之称来自于远古人们共同体对天地日月的崇拜而起。“黑”代表母系氏族文化,“白”代表父系氏族文化。
二、黑白与彝族宗教
彝语支民族早期的原始宗教活动情况,司马迁《史记•龟策列传》“蛮夷氐羌,虽无君臣之序,亦有决疑之卜。或以金石,或以草木,国不同俗。” 五行、八卦、阴阳分别来源于“龟卜”“陈卦”“枚卜”三种不同的占卜方法。五行来源于“龟卜”。八卦来源于“陈卦”。阴阳来源于“枚卜”。殷人的五行体系是以五方观念为基础,而五方观念为又以我为中心为前提。《礼记、曲礼下》“天子祭天地,祭四方。诸侯方祀。” 儒家思想来源于八卦中的尚中,道家思想来源于枚卜的阴阳。阴阳二字,起源甚早。甲骨文中已经有了阴阳二字。其义一是光线所处之位,二是黑夜、白天。阴阳文化崇尚自然。文化冲突一般不会是同归于尽,而是以比较先进的文化为主出现新的文化而已。
卦卜和枚卜在彝族各地原始宗教活动中都进行。其结果都是集中在看数字的单和双即奇数和偶数上。从阴阳学说来说奇数为阳为白;偶数为阴为黑。
云南彝族多行枚卜,即用一节五寸长的园木小木头破成两半,投掷在地上看阴阳。四川彝族多行木卜。即用一根带皮木棍用刀在上面刻数目若干,然后数数看奇数和偶数。明朝杨慎《南诏野史》: “倮罗, 爨蛮卢鹿之裔。倮罗其讹音也。以五月为春 , 信鬼尚巫。 巫有大觋皤、拜玛、白马之号。卜用雄'鸡两髀骨,骨有细窍刺以竹签 , 视多寡向背之势以定吉凶。
庞朴《阴阳五行探源》一文说“八卦产生于中国西方民族的卦卜,阴阳思想产生于中国南方民族枚卜,五行思想产生于华夏族的尚五习俗如五方、五色学说。”③学术界认为道教核心观念起源于西南民族阴阳学说。有人认为彝族黑白宇宙观是形成道教文化的根基。彝文文献《宇宙人文论》中说万物形成于“哎”“哺”。“哎”“哺”既表示“阴”“阳”,也包涵奇偶,一二,雌雄(男女)等等诸多语义对立的概念。白半边叫“慕古努”,是“天的父亲”;黑的半边叫“弭阿哪”,是“地的母亲”;这正是“太极生两仪”古老、原始的概念。汉文《八卦》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象征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彝语称哎、哺、且、舍、鲁、朵、哼、哈。其中“哎哺”就是“乾坤”最古老、原始的概念。
彝文文献《宇宙人文论》“阴阳”图形
八卦“阴阳”图形
据说东汉时张陵在西蜀创立早期道教 , 其基础就是蜀人的 “鬼道”。朱熹《周易参同契考异》书首出现置太极图。是其弟子蔡季通前往四川“蜀夷曩氏”寻获“黑白回互阴阳太极图。” 王应麟(1223——1296)《困学纪闻》“谯夫授之《易》得于蜀夷曩氏。”有人怀疑“蜀夷”当指四川彝族。
《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关于这个“道”字含义千百年来汉语界各说不一。
彝语中“一、单、独、奇”念“道”。传统观念上代表“阳”。“双、偶”念“尼”。传统观念上代表 “阴”。在彝族传统文化的黑白宇宙观中“一”表示日、阳、白、天、男;“二”表示月、阴、黑、地、女。
关于数词一和二,从彝文、东巴文来看,画一横表示一,画二横表示二。彝语的“一”在语源上与“白”有关,彝语的“二”在语源上与“黑”有关。《说文》“一,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凡一之属皆从一。于悉切。” 《说文》“二,地之数也。从偶一。凡二之属皆从二。而至切。” 《说文》“天,颠也。至高无上。从一大。他前切。”
作为黑白宇宙观,具有一个突出的特征是周期性变化的物象,而在大千世界中对人影响最大的物象就是太阳和月亮。这一永恒巡行的自然物象启示人们形成阴阳对立的时刻时空宇宙观。可以说日月的朝出夕落不但成为建立时空意识的重要基础,也是引发阴与阳、明与暗、生与死等对立关系的哲学观念的基础。
早期“伏羲”称谓不是人名,也不是神仙名,更不是某个人文始祖祖先名字。“伏羲”是彝语及一些藏缅语“蛇”的称谓。据说,最早对“伏羲作八卦”提出怀疑的是宋代欧阳修。到了清朝,崔述对《系辞传》的年代和“伏羲作八卦”提出疑问。后来顾颉刚、芮逸夫、闻一多他们进行比较研究后也提出了疑问,说中原地区汉文史书中战国时才出现皇帝,汉代时才出现伏羲和女娲,三国时才出现盘古。认为伏羲可能是西南少数民族中传入中原的。诸多学者提出伏羲是战国以后才传入中原的。④
“伏羲”来源于彝语“蛇”的称谓。彝语支民族中古时期称 “乌蛮”和“白蛮”,与许慎《说文》:“蛮,南蛮蛇种。”之说所记载的彝族蛇崇拜历史是相吻合的。而“伏羲”一词的语音语义,在彝族及彝语支民族当代的语言中还有所保留;“伏羲”神话传说中所反映的人类婚姻家庭形态,在彝族及彝语支民族的神话传说中也广泛地存在着。彝语蛇ba xa或ba ha读音与伏羲两字汉语中古音读音相合。⑤
黑、白两种八卦中太极图,代表着阴与阳,阴阳五行代表着中华文化的哲学基础。单数为白(明),双数为黑(暗),这和古代关于奇数为阳,偶数为阴的认识是一致的。河图和洛书都是四方加中央的方形布局,和八卦的基本方位也很相似,合成一幅完整的图,表示阴阳五行所生成的物质与物象居于一个统一体中,互相制约,互相依存,相生相克,和谐发展。这样的组合反映了古代中国人对于天地生成、宇宙存在和物质运动规律的根本认识。
近代社会的中华民族文化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合体文化形态,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楚谁是母体。在社会发展过程中各民族间由于社会政治文化发展的需要,弱势民族的有些比较优秀的文化可能被强势民族吸收。同样,强势民族的有些比较优秀的文化可能被弱势民族吸收。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汉族文化中有些不好解释的东西有时从别的民族语言文化角度去解释就能说得过去。这可能就是“礼失而求诸野”所含的学术意义。 顾颉刚《从古籍中探索我国西部民族羌方》一文中说“各民族有她自己的文化,在民族的融合过程中,各民族的文化也随着融合而成为一个民族的文化,那就成为中国的正统文化,以后也就忘却了追溯它的源头了。这个追溯的责任当然由历史学者负担着,只是以前的历史学者还想不到这件事,他们把这块丰腴的园地留给我们了。我们现在明白了许多中国文化并不是发生于华夏族的,我们就得向其他民族中找去。”⑥
三、黑白与彝族月历
中国农历五月五日叫“端五”,通常叫“端午”。据说端午节的来历与战国末期楚国诗人屈原(前339——前278)有关。屈原,名平,字原。丹阳(今湖北秭归)人。据说屈原于五月初五自投汨罗江,世人哀之,每于此日投五色丝粽子于水中,以驱蚊龙。唐代文秀《端午》:“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 端午节的来历也有不同的说法,东汉《风俗通义》:“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古代以五月初五为恶日。因此此日插菖蒲、艾叶以驱鬼,薰苍术、白芷和喝雄黄酒以避疫。《荆楚岁时记》提到五月初五日夏至节吃粽子的节日风俗。
端午节的名称“端”字,历来有各种不同的说法,然而没有一种说法能够圆满解释“端”字的来历。有人认为端午的端字,是指“开端”,意即初。例如初一为端一、初五为端五。这种说法在相应的汉文史志中没有记载,而且在民间汉语中也没有这种用法。故这种说法不足为信。“端”字成为千百年来未解之谜。
端午节的名称“端”字在彝语中则可以得到很好地解释。彝语农历初一到十五的叫“端”。并且这种推测有其它相应的一些材料可以作为旁证。
彝族月历主要来缘于“黑”“白”阴阳学说。有月亮的前半个月为 “白”。没有月亮的后半个月为“黑”。合在一起就是半白半黑的一个圆。实际上就是类似于太极图。
汉族农历的月采用的是三分法。初一叫朔,十五叫望,二十九或三十叫晦。一个月分上旬、中旬、下旬。上旬10天,中旬10天,下旬10天。
彝族农历的月历采用的是二分法。彝语的前半个月叫“端”dduo。彝语的后半个月叫“依”yy。数日子时初一到十五均前缀“端”,如初一叫dduo cyp(端一)、初二叫dduo nyip(端二),依次类推到十五。后半月不是按顺序数十六到三十,而是又从一到十五均前缀“依”,如初十六叫yy cyp(依一)、初十七叫yy nyip(依二),彝族的算日子与汉族的算日子完全不一样。
汉族月历与彝族月历比较图
彝族月历应该缘于上古时期的阴阳学说。彝族上半月“端”语源上与“白”“亮”有关。彝语的“端”与汉语的“旦”语音相近,语义相通。《说文》:旦,明也。从日见一上。一,地也,凡旦之属皆从旦。 彝族下半月“依”语源上与“黑”“暗”有关。彝语的“依”与汉语的 “阴”语音相近,语义相通。段玉裁《说文注》:“阴,暗也。暗者,闭门也。闭门则为幽暗。”
有关彝族与古代楚国的渊源关系,在彝族族源问题上其中一说就是“彝族东来说”。史学家认为一部分彝族来源于上古东夷族的不断西迁形成的。语言学家陈士林《彝楚关系述略》一文说:“唐代的‘卢鹿蛮’(卢鹿、倮倮、罗罗)就是春秋以来以卢、罗为基础的部落、部族通过一定形式的联盟过程与其它构成成分长期融合而成。” 在唐代,彝族有“卢鹿蛮”部落,元代以后彝族又被称为“罗罗”。明天启《滇纪》卷30说:“罗罗其初种类甚多,有号卢鹿蛮者,今讹为罗罗,凡黑水之内,依山谷险阻者皆是。”殷商末年,卢人曾参加了周人伐纣的行列。到了春秋时期,卢人已迁居到湖北江汉之域。《史记•周本纪•正义》引《括地志》说:“房州竹山县(今湖北上唐县),古卢国也。”卢人到了江汉一带后与当地的罗人相结盟。《左传• 桓十三年》记载,楚国屈瑕伐罗,卢罗联军在鄢水,在宜城县附近打败了楚军,说明当时卢罗部落的力量是强大的。同时,卢罗与楚人的关系也很密切,罗部落的姑娘叫季姬嫁与楚国,卢部落的姑娘叫荆妫嫁与楚国。卢、罗两国为楚人所灭后,难民便西迁进入四川。卢罗两部落在江汉流域生活了一段时期,与楚人关系密切,在他们融入彝族以后,又带进了楚人的一些文化。陈士林先生还发表了楚辞与彝语关系比较的一些文章。例如屈原《天问》,“天问”与汉语 “问天”动宾结构语序不和,反而与彝语 “天问”宾动机构语序相合。《楚辞》中的“兮”字语义和用法与彝语的语义和用法很相似。⑦
另外,人类学资料也可以提供彝人与楚人关系的证据。根据人类学专家学者经过HLA-DRBI基因多态性综合研究,所构建的系统发育树形图来看,可以看到中国各族人民是聚类在一起的,有着广泛的血缘交融,从遗传数据上体现了中国各族人民间的亲缘关系,都有着同一个祖先。整个树形图可以分为西伯利亚族群、北方族群、南方族群。北方族群却介于高加索人群和蒙古人群之间。南方族群和西伯利亚族群代表了蒙古人种。彝族Yizu系数和湖南汉人、新加坡汉人划在同一组系数是66,22,6。说明彝族与湖南汉人是遗传距离比较近的蒙古人种。彝族属于南方土著蒙古人种,融合了南下古羌人的少许血统以及他们的有些文化基因。同时也融合了湖南地区古代楚人的少许血统以及他们的有些文化基因。⑧种种迹象表明,文化基因有时候是跨民族而传承下来的,也就是你中有我、我只有你。其实说到民族的形成时期问题已经可以说是到了两汉时期才逐渐有了轮廓,近代才更加明确一些罢了。人类学与语言学证据证明端午节的名称“端”字其音义在彝语中可以得到圆满地解释是合情合理的。
结语
彝族“黑白”文化观念形成的理据缘于远古人们无限崇拜太阳和月亮。认为太阳是火的源头,月亮是水的源头。这种自称与远古人们共同体对天地日月的崇拜有关。以黑白为自称主要来源于远古先民对天地、日月、水火、雌雄的阴阳崇拜而引起。黑代表雌、阴、地、月、水;白代表雄、阳、天、日、火。彝文文献《宇宙人文论》(民族出版社1984年)《西南彝志》(贵州人民出版社1982年)等和凉山彝族谚语都有所记载道“天白为父,地黑为母。”在西南民族中广泛流传“洪水故事”,说远古有多个太阳多个月亮。冷热异常。冷时能把人冻死,热时能把人热死。人类生存岌岌可危。例如云南楚雄彝族史诗《梅葛》中说 , 洪水淹了七十七个昼夜,最后只剩下兄妹两人。 天神盼咐兄妹成亲传人烟。云南红河彝族创世史诗《阿细的先基》也说洪水后只剩下兄妹二人。神授意兄妹成婚。“洪水故事”反映的是“血缘婚”洪荒时代。彝族兄妹成婚神话 ,反映了那时天灾对人类的威胁。后来经过漫长的岁月才逐渐形成氏族、部落、民族。各民族先民中出现了各种超出凡人的降服太阳和月亮的英雄。同时也随着氏族人们共同体的形成而出现原始宗教。原始宗教的发生随之出现各种自然崇拜的人们共同体。
彝族和彝语支民族千百年来形成的独特的西南土著文化,有着丰富的人类学、宗教学、民俗学内涵。 诸多尚未解读之谜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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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载《百色学院学报》2013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