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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觉维护族群文化的记忆——彝诗馆访谈系列之王国清

作者:阿索拉毅 发布时间:2015-06-03 原出处:彝诗馆 彝族人网 点赞+(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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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国清,男,彝族,彝名曲木伍合,曲木尼乃家族。从事过教育、新闻、文秘及农业农村工作。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有诗作散见《中国诗歌》《中国文学》《民族文学》《凉山文学》《凉山日报》等报刊。有诗作入选《中国当代短诗选》《中国彝族现代诗歌全集》。彝文现代诗歌《一棵树的宿命》入《彝族经典文学作品选》,列为四川省一类模式高中学生选修教材。出版诗集《听呼吸的声音》。现居四川大凉山。
 
  彝诗馆:简要介绍自己的创作简历,及写作背景。
 
  王国清:我开始诗歌涂鸦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写作于我,是件停停写写、断断续续的事儿,属纯粹的业余和草根写作。想以诗歌为载体,吸一口纯朴的民风,去聆听时代的自然的呼吸,尽可能的去收录一些对身边事物乃至对民族的印记,试着去寻找自己应有的精神归宿。我恪守一条诺言:简单的做人,自然的写诗!想通过写诗,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找回自己心灵的家园。
 
  彝诗馆:你目前的工作和生活对你的诗歌写作是否有影响?如果有,你是怎样克服的?
 
  王国清:我的工作和生活反倒会促进我的诗歌写作,因为,我的大多数诗歌都来自我平时的工作和生活当中。“工作和写作” 可以做到两不误,我想,我是业余写作,这有别于专业写作。
 
  彝诗馆:你进行诗写的初衷是什么?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有人高喊“诗歌死了”,对这种悲观态度你怎么看?
 
  王国清:我之所以写诗,是想找到一种倾吐心事的方式,而这种方式,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诗歌。我写诗:是因为,诗的字数可少,可不标点,可提行,可成段,可发泄,可呼喊,可感悟,可净化,可洗礼,还可留有想象的空间,何乐而不为。
 
  我深信,诗歌不会死,过去没有,现在、将来也一定不会死。在物欲充斥眼球的当今,那些高喊“诗歌死了”的人,看到的只是一些表象而已,而不是诗歌的本身。诗歌不会死,我们的心灵却在落难。
 
  彝诗馆:在你的诗写中,什么样的题材最能引起你的兴趣?比如:地域性、民族性,或时代性等。你为何会做出这样的诗写倾向?
 
  王国清:这个毫无疑问,民族性的题材更能吸引我,因为,民族性的题材有它的唯一性和独特性,况且我作为彝人,写起作为彝族题材的诗歌,相对而言,要顺手一些。
 
  彝诗馆:你对诗歌创作中“民族的,也是世界的”这句话有怎样的看法?
 
  王国清:越是民族的,就越可以吸引世界的目光,这是不争的事实,因为他无,我有。在世界经济、文化一体化的进程中,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的文化需要保持相对的独立性,避免迷失自我,迷失自己的文化特性,因为只有多种多样、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共同存在,世界文化才更具活力。
 
  彝诗馆:你经常爱看书吗?你书柜里主要著作有那些?其中你爱看的书有那些?对你的写作有影响的诗集有那些?假如让你推荐十部书给诗人们看,你会推荐那些?并说出你的理由。
 
  王国清:我现在很少看纸质的书,要看也只看一些简短的报刊杂志,乐于上网,各种资料都在翻阅,不专一。若非要指出一部有影响过我的诗集,最初,我喜欢读德国海涅的诗集。我想继续再推荐细读或者深研彝族史诗《勒俄特依》和彝族教典《玛牧特依》。
 
  彝诗馆:国内诗坛涌现的优秀诗歌和诗人,你是否经常关注?在你关注的诗人或诗歌流派中,哪些最让你感兴趣?或对你的诗写有所启示?请举例说说。
 
  王国清:我不太关注什么什么诗歌流派,比较喜欢短诗,比较偏爱于神性写作和地域写作,也在尝试着以口语入诗,努力去表达或呈现一些想法。
 
  彝诗馆:彝族现当代诗人蜂拥而出,你认为这种现象是好还是坏?为什么?
 
  王国清:这个毋庸置疑,是一件大好事,这是一种精神回归、追求高远的迹象。我一直以为,以诗歌的方式来表达或者交流,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在全国近千万的彝族人口当中,诗写者所占的比例还是少,读诗爱诗写诗者越多越好。
 
  彝诗馆:你认为当代彝族诗歌的优点与不足有那些?你认为当代彝族诗歌代表着彝族文学最优秀的象征吗?彝族诗歌文本中那些意象词语对你有深刻的影响?
 
  王国清:彝族是个诗性的民族,在民间,随时随地都在诗意的表达或者生活,以吉狄马加为首的当代彝族诗歌,在他的点化下,在传承与发展彝族文化上,有了很大的突破,但在文化自尊和自信上,仍显不足,在抒写上,一方面不够大胆,一方面又过于偏激。
 
  当代的彝族诗歌,在彝族文学界,目前还算不上最优秀,也不可能代表彝族全部的文学。在彝族诗歌文本的意象词中,我更喜欢不卑不亢的大山,还有沉默的石头。
 
  彝诗馆:据说德国推出了一项政策,凡儿童听说读写德语有困难,经鉴定后可单独请家教一对一辅导,费用由政府负担。我的问题是作为彝族诗人,你会说彝语吗?你会使用彝文吗?你是否感觉到彝族文化的没落,以及彝族语言的逐渐消失?你是否为了改变目前的彝族母语危机的现状而努力过?请具体说说。
 
  王国清:由于语言环境,习惯用汉语已成常事,但就我而言,因我从小就说彝语长大,如今我还能一直会说一些地道的彝语。彝文,我曾经可以抒写,但如今很少用后,忘得也特别快。
 
  我曾用彝语在一些学校交流过彝族文学,也写过一些现代彝文诗歌。
 
  彝诗馆:你对彝族母语诗歌和母语诗人了解多少?
 
  王国清:能一直坚持用母语创作的人,是我一直敬佩的人。其中,彝族著名“双语诗人”阿库乌雾是值得我一直学习和尊重的人。
 
  彝诗馆:你对彝族现当代诗歌写作了解有多少?你经常阅读彝族诗人的诗歌著作吗?如果让你推荐当代最优秀的十位彝族诗人?你会推荐那十位?请说出你的理由。
 
  王国清:我对彝族诗歌的抒写理论了解不多。彝族诗人的诗歌,我也经常在关注和阅读。我喜欢的彝族诗人多而杂,若要说出几位最优秀的,除了吉狄马加,阿库乌雾,丁长河,阿苏越尔,晓夫等等这些以外,我也还算不错的,我们的抒写风格都不一样。
 
  彝诗馆:你与诗人交流的方式主要如何进行?你是否有自己独立的诗歌圈子?你经常参加有关诗歌活动吗?
 
  王国清:我与诗人交流的多数就停留在qq聊,不太热衷于诗歌圈子。诗歌活动有过好几次机会,但由于各种原因,一次都未能赴会。有过两次被邀请到一些学院交流过诗歌创作。
 
  彝诗馆:诗歌有流派或圈子,你是怎样看待“彝族现代诗群”这个圈子的?
 
  王国清:诗群与流派或圈子不同,是几个不同的概念,流派从诗群中“流”出,圈子从流派中自我“圈”地。无论流派还是圈子,抒写才是关键。彝族现代诗群的存在是有必要的,它是一个整体,它归功于阿索拉毅,至少应有人承头才行,更多的应搞好服务,互通信息,上报资料,以此,逐步扩大彝族现代诗歌在中国乃至对世界的影响力。
 
  彝诗馆:彝族当代流行音乐在中国乐坛有非常令人瞩目的成就,如果拿彝族现代诗歌与彝族音乐作比较,你会认为那个更优秀?请说出你的理由。
 
  王国清:彝族当代流行音乐与彝族现代诗歌,有不可比拟性,但有着密切联系,目前二者的默契程度还不够,各唱各的调,我认为,所有优秀的彝族现代诗歌,理应都该得到传唱;而抒写彝族现代诗歌时,我们也可以试着向音乐靠拢。
 
  彝诗馆:你希望评论家对你的诗作,以及对整体的彝族现代诗歌提供怎样的解读,或者希望评论家为诗人们做什么?
 
  王国清:一个好的评论家,一定是一个很好的抒写者。评论家可以一针见血,也可以委婉道来,只是切忌不能带有功利性,以免误导读者和写者。
 
  彝诗馆:你对整体的彝族文学创作情况有怎样的认识和了解?
 
  王国清:彝族文学创作的整体还是在有序推进,但无论什么文体,一直出不了大作,值得深思,或许,除了认真写作、深挖题材以外,还需包装和打造。
 
  彝诗馆:你会在家里邀请祭师“毕摩”念经,或法师“苏尼”作巫术吗?你对彝族宗教文化了解多少?并谈谈你的看法?
 
  王国清:邀请祭司“毕摩”做“毕摩”文化一事,是必须的,我一年至少要做两次,这是我唯一的信仰,而我从不邀请法师“苏尼”到家做法事。应规范“毕摩”,特别是“苏尼”的行为,不能以打着彝族文化的名义,到处在行骗,有损于民族形象,应持证上岗。
 
  彝诗馆:你现在还在过彝历年、火把节、虎节、插花节、赛装节之类的彝族传统节日吗?你目前所在之地有没有特殊的彝族传统节日?彝族古老的婚礼仪式、葬礼习俗之类的传统风俗你还在遵守吗?你对彝族与其它民族通婚有怎样的看法?你是否认为彝族传统风俗处在凋零状态?
 
  王国清:我只过彝历年和火把节,其它的节有听说,但很少过。前几年,逗是听说云南的一些“官方与富商”曾无中生有,努力打造一个叫什么“摸奶”的节,我想,彝族是个提倡含蓄美的民族,不能以偏概全。
 
  彝族古老的婚礼仪式早已变味,尤其是聘礼金过高,难以承受。居高不下的原因,其实攀比风也在作怪。火把节没有理由不统一,有传说在支撑:每年的农历六月二十四是个可以不测算的好日子,自治州、县应有行政手段。彝厉年如何统一,可以探讨制定。彝族的丧葬习俗需要简化,需要节俭。
 
  彝族与其它民族通婚是大势所趋,从人类学的角度说,是一件大好事。
 
  彝族的传统风俗,在大凉山,还不至于凋零,但急速在弱化。
 
  彝诗馆:一般情况下彝族人的名字是四个字,但是现在很多人为了在外面寻找工作方便,刻意隐瞒自己的彝名,而使用汉名。我的问题是你及你的家庭成员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彝名还是汉名?如果今天让你再选择一次,你会在你的身份证中选择使用彝名还是汉名?请说出你的理由。
 
  王国清:用彝名好,这样可以一目了然地展显你自身的身份信息,而且你的名字在中国乃至世界,重名的人数可能较少。使用汉名,每个人也许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我最初一直叫曲木伍合,读高中时,我班主任老师为了便于记起我的名,给我取了个学名叫王国清,当时我也没在意。到后来,我一直想恢复成彝名,而改户籍名这事,我又嫌麻烦,因此,一直习惯用我的学名至今,不过,所幸我的儿女些,现在用的是彝族名字。
 
  彝诗馆:你对彝族的家支观念有怎样的看法?如果发生不违法的纠纷(如离婚、死给对方、打架等)你会首先选择法律来捍卫自己的权益,还是选择“德古(民间调解员)”从中调解?
 
  王国清:有些纠纷,适合由“德古(民间调解员)”进行调解,选择法律,有时程序过多,办理后的效果不是很佳,主要是有些不利于家支今后的团结。
 
  彝诗馆:你对彝族人有纠纷的时候,喜欢死给对方这件事,有怎样的看法和评价?你是否认为彝人是一个有着英雄悲剧色彩的民族?
 
  王国清:极端的行为,百害无一利,但彝人传统的骨子里面,人,应当有尊严地活着或者死去,这个早已根深蒂固。日本人的风俗与彝人的风俗大同小异,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对日本人还怀有一种亲切感。
 
  彝诗馆:我从部分关注“彝族题材”的画家笔下和摄影家的摄影作品中总是把“彝人喝酒”作为一个题材,并且彝族民间在给发生纠纷、走亲访友、婚礼喜事、赶丧奔葬等都把酒作为一种表达各种喜乐哀愁的主题。我的问题是:你是否认可彝民族是一个拥有酒神精神之光的民族?
 
  王国清:酒,可以折射出一个民族的热情好客的一面,但它不能涵盖一个民族的全部。有些题材早已陈旧,并且有点乱套。在彝区,“干杯”一词,一直是外来语,提倡传统的“转转酒”,还是好。彝族是个自由、随和、富有诗意的民族。
 
  彝诗馆:你对大凉山部分彝区地区毒品泛滥、艾滋病漫延、贫困滋生有怎样的看法?你认为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些负面情况的发生?如果让你提一个可行的良策,你会怎样来处理?
 
  王国清:毒品和艾滋,是一个国际性的话题,全世界都在关呼和治理,它是个社会问题。毒品和艾滋不是贫困地区的专利,在发达国家和发达地区一样的存在,打击和治理势在必行。
 
  彝诗馆:最近几年大凉山彝族童工在沿海地区打工的情况不间断在媒体曝光披露,你是否觉得这是九年义务制教育在凉山的失败,或是家庭贫困的原因所导致,或是彝族本性就不爱读书,或者是还有其它方面的原因?你是否感觉到人人都在抛弃乡村,并深刻地担心未来乡村社会只剩下老人与狗?
 
  王国清:所有的事情,都是“钱”在作怪,“社会”在引领,今后估计“老人与狗”都要进城,到时,就剩下我们孤独的灵魂,还依然漂在那里。
 
  彝诗馆:你相信人人生而平等吗?你认为现在彝族地区还在讲究黑彝、白彝、奴隶锅庄娃子之类的民族内部间的不平等吗?如有,你会有怎样的看法?
 
  王国清:人生来一定是平等的,只是生下来以后,由于每个人的起点、背景以及努力的程度不同,而拉开了距离。
 
  其实,如今我们都是在“打工”,顶多我们算是一些合法的“奴隶”。我会正视它的过去,但我不太看重什么“黑彝、白彝”,其实,我们都是同一个祖宗的另一个分支而已,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彝族。我现在更喜欢的是“彩色的彝族”,我称之为“彩彝”。
 
  彝诗馆:你认为彝族文化的核心是什么?你认为彝族精神的核心是什么?你有没有自觉的族群文化的自我认同感和归属感?
 
  王国清:彝族文化的核心就是彝族,彝族精神的核心仍然是崇武、尚黑、自信、自强。自觉维护族群文化的记忆,是我永远的认同和终究的归属。
 
  彝诗馆:如果让你再选择一次,你是愿意生活在城市,还是在农村?你在生活中是否因为你的民族属性,而受到过歧视吗?如有,你是怎么处理的。
 
  王国清:我愿意生活在农村。于我所谓的“歧视”,还不太可能,但偏见,多少有一些。若有偏见之类的,我一般要看对方、看场合,若对方的确是无知者,我会耐心说明和注解,若对方还算懂一点凉山历史的,我会直接告诉他:我是这里的土著民族,请他自重,当然若有过分的,也只好“打了再说”。
 
  彝诗馆:面对当今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你是否有灵魂里的迷茫与彷徨?
 
  王国清:偶尔有过迷茫,一直还在彷徨。
 
  彝诗馆:生为彝族,你怎样评价自己的民族?你是怎样对待自己家人的?
 
  王国清:彝族,是个古老而优秀的民族,而如今,继承和发展其优秀文化,有些滞后。家里的彝族风俗必须执行,要求儿女平时说彝语,节日穿彝装。
 
  彝诗馆:谈完了这么多问题,你对彝族的诗歌写作理想是否有了新的想法?你以后是否会加强自已对彝族历史文化的修养?
 
  王国清:感觉一样。今后,也许会侧重去加强学习一些彝族的历史文化。
2001年,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彝-人-网团队便确立了构建彝族文化数据库的宏远目标,初心不改,坚持走下去。